猎场周围的火把已经全部点亮,火把的火光将整个山头照亮。
手持长戟的神卫军将猎场层层围住,甚至还调遣了驻扎京郊的军队四处巡逻。
容初现下只关心李景恒的安危,她躲过众人的视线,回到二皇子帐中。
此时二皇子帐里,阿媛与铃儿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眼下李景恒遇刺,容初又不知去了何处,两人只差抱在一起痛哭。
“殿下呢?”容初进入帐中,没看到李景恒的身影,只寻到焦急等待的姐妹两人,她已经努力保持镇定,可是一开口声音还是带着微微的颤抖。
容初心中忐忑不安,李景恒唤她时声音十分虚弱,怕是受了重伤。
阿媛听到声音,回头见是容初,连忙小跑上前抱住容初的双臂:“容初,你去哪里了?我们还以为你也出事了。”
阿媛的眼睛泛红,显然是方才哭过,她说着,一顿,又记起什么,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我们殿下他失踪了!”
容初面色一变,不自觉地扬声:“什么?失踪?发生了何事?”
“听外面的侍卫大哥说,傍晚主子们狩猎时,突然出现一群刺客要行刺陛下,当时恰好二殿下在附近,听见陛下呼声及时去将陛下救下。”
“可是二殿下为保护陛下,中了一剑,还被刺客击落悬崖,如今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
容初心中咯噔一声,扭头便要往外走,阿媛见状急忙上前扯住容初衣袖将她拦下:“陛下有令,现在猎场中所有人不得随意走动,你要去哪?”
容初回过头,拨开阿媛的手,神色凝重道:“去找殿下。”
说罢,她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营帐。
阿媛与铃儿急忙追出去,可是哪还有容初的影子。
容初出了大帐,为了躲避巡逻士兵的视线,直接以瞬移术飞上天空,也顾不得天枢总嘱咐她的少用高阶仙术,便召出风听剑。
李景恒身上所携带的玉环是风听剑剑穗上的玉环,通过风听剑,容初凝神感应,片刻便确定了李景恒的位置。
御风疾行,下一秒,人就原地消失,夜空中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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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的刺痛已经渐渐麻木,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
李景恒知道,他还没死,是悬崖上生出的树木将他拦下,不至于跌到崖底,粉身碎骨。
虽然如此,但他也知道,他离死亡也不远了。
血液流失使他越来越乏力,意识逐渐模糊,眼皮越来越重……
他蜷缩着身子,一手死死扣住树干,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颈间的玉环。
现在,只有这枚玉环上,还能传来阵阵暖意。
“容……初……”李景恒张了张嘴,虚弱地唤出那人的名字。
恍惚之间,他好似又看到了那人没心没肺的笑脸。
他强迫自己睁大双眼,可是看到的只有寂寥的夜,只有夜空中寥寥几颗星辰。
“容……”
“……”
“李景恒!”
在他坠入无尽黑暗的前一秒,隐约听到熟悉的女声。
……
清晨的一缕阳光从陈旧的雕花木窗的缝隙中照射进昏暗的室内,落在地上形成一道光斑。屋外停歇在树上的鸟儿一个接一个醒来,张开双翼抖抖被露水沾湿的羽毛,然后携着同伴叽叽喳喳飞入林间。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古老的村子里便已有勤劳的农民阿伯扛着锄头走在田间,而家里的老狸猫却还趴在窗台上继续酣睡,时不时还抖抖耳朵,发出阵阵舒适的呼噜声。
躺在床上睡了许久的人这时终于有了动静,他皱着眉头,张了张嘴,艰难地发出一个音节:“水……”
床上人的声响惊动了在窗台上休息的老猫,老猫睁开瞳孔缩成一条缝的双眼,打量了两眼床上面色苍白的美少年,然后懒洋洋地打了个滚,跳下床去向屋外跑去。
随后门口处传来少女清脆娇俏的声音:“旺财,你要去哪儿?”
没有人回答,老猫早已撒腿爬上了树梢。
屋内李景恒缓缓睁开双眼,入眼的是陌生的环境。他艰难地坐起身,却扯动了身上的伤口,闷哼一声,面色更加难看。
“哎呀,小哥哥你终于醒了!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阮惜雪一进卧房就见李景恒姿势僵硬地倚在床头的墙壁上,那张精致如玉的面庞此时苍白若雪。见他肩上的绷带又开始渗血,阮惜雪连忙上前去将李景恒扶正,“小哥哥,你小心些,伤口又流血了。”
李景恒淡淡瞥了一眼眼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女,随即便将视线转向房间的其他地方逡巡,他记得,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分明听到了容初的声音。
阮惜雪敏锐地注意到李景恒的视线,出声询问:“小哥哥,你是在找你姐姐吗?”
“姐姐?”李景恒闻言一愣,重新将目光移到眼前的少女身上。
“容姑娘跟阿爷上山给你采药去了,约摸着晌午的时候会回来,她看到你醒来,一定会很高兴。”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眯着眼笑,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容姑娘……
应该就是容初了。
听了阮惜雪的话,李景恒莫名安心了许多。
“对了,小哥哥,还没跟你介绍呢,我叫阮惜雪。”小姑娘清亮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李景恒愣了愣,抬头,看着阮惜雪,却并未出声。
不过阮惜雪丝毫不在意,继续道:“我知道你叫景恒,容景恒是吧?”
“……?”容景恒,那是什么?李景恒微微蹙眉,莫名其妙地看着说个不停的阮惜雪。
“容姑娘说,你们姐弟俩是在探亲的路上遇上了劫匪,劫匪将你刺伤,容姑娘没有办法,才带你来了这边求医。”阮惜雪说着,看着李景恒的眼里露出几分怜悯,顿了顿,随后又道,“不过没关系,我阿爷医术绝顶的好,一定能治好你的伤。”
从阮惜雪的话里,李景恒得知容初隐瞒了他们的身份,不过这样也好,免得给别人负担。
只不过……
李景恒回忆起猎场那夜,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彼时谢相所派的杀手冲入林中要对皇帝下手,那时他早有准备,护着皇帝躲过致命一击,而守在林中的侍卫听见声响也纷纷向这边赶来。
他在宫中朝廷并无势力,与谢怀裕谋划这么一出也不过是为了以此得到皇帝的重用。
这批杀手失手后纷纷撤离,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可就在这时突然又一批杀手出现。他原本担心皇帝有危险,不想这批杀手竟冲他而来。
在这番的打斗之中,他身受重伤,跌落山崖。
李景恒不解,是有什么人想要他的命吗?
“……小哥哥?小哥哥!小哥哥你在想什么啊?”
阮惜雪叫了李景恒好几声也得不到回应,实在没办法了,抬起手来在李景恒眼前晃了晃,扬声又道,“景恒哥哥!”
“什么?”李景恒猛地回神,看向皱着眉头的阮惜雪。
好不容易得到李景恒的回应,阮惜雪不满地嘟了嘟嘴:“什么嘛,想什么这么入迷,人家问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李景恒:“……”
一上午就在阮惜雪的唠叨中过去,李景恒有些受不了这聒噪,可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家,他也只能默默地忍了。
直到正间传来熟悉的声音。
“阮爷爷,这些草药就放这吗?”
“这几日真是打扰您了……”
听到容初的声音,李景恒猛地打起精神,一双幽暗的桃花眼中,瞬间便有了光彩。
阮惜雪见李景恒这样的神色变化,不乐意的瘪了瘪嘴角。
容初按阮爷爷的吩咐,将才来的草药分类放好后才向李景恒的房间走去。
一进门见李景恒坐在榻上望向这边,面色较之前好了许多,容初心中的那块石头才算落地,真是万幸,人看起来没有大事。
容初难掩心中激动,快步上前来到榻边蹲下,抓住李景恒的手,关心道:“阿恒,你终于醒了,可吓死姐姐了!幸好你没事,不然姐姐可怎么活啊?呜呜呜——”
她之前来时编了个谎话应付阮家爷孙,如今在人家面前,还得演得像一点。
容初没看到李景恒抽搐的嘴角,自我感觉良好,她觉得,她这假哭,定是演出了精髓。
李景恒没料到容初会来这一出,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动作,他只知道握着他手背的手细腻温暖,让他竟舍不得甩开。
等等,阿恒是什么称呼……
李景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容初对他的称呼换了一个,耳根处顿时似有一团火在燃烧。
“姐……姐……”李景恒别扭地配合容初,“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什么?”容初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李景恒应该是想与她说坠崖的是,于是转身对一直守在后面的阮惜雪道,“阮妹妹,你照顾了阿恒一天了,休息一下吧……”
阮惜雪不傻,听得懂容初话中的话。
不就是想让她出去嘛,真不知道姐弟俩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让旁人听的悄悄话。
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床上的李景恒一眼,阮惜雪这才不情愿地走出房间。
阮惜雪离开后,容初对李景恒问道:“你怎么会受伤坠崖,还是这么重的伤?那晚发生了什么?”
李景恒将狩猎那夜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容初,包括最后对他紧追不舍要他性命的黑衣人。
容初听后,也有些不解。
李景恒多少年被困庆云宫,储位争斗与他无关,权力斗争也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是什么人想要他的命?
“会不会是谢家派来对你父皇下手的刺客发现自己失手后,想要回去给主子一个交代,才挑你下手的?”容初左想右想,也只想出这一个可能。
“不知……”李景恒摇摇头。
“算了,你们凡人不是有句话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容初说着,直起身来拍了拍李景恒的肩膀以示安慰,“别想太多,以后有本星君护着你。刚才就听你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去给你倒杯水喝。”
容初为李景恒倒完水,重新来到他的床边坐下道:“你昏迷的这三天里,我回宫了看了下情况。皇帝对此次遇刺之事大为恼怒,下令彻查。”ωωω.χΙυΜЬ.Cǒm
“不过谢相早早为自己洗清嫌疑,将罪名推给了江湖上的一个邪、教。宫里派了几队人手一直在寻你,不过如今朝中形势正乱,又有人欲对你动手,我建议,还是等你伤好后再回宫,你也莫急着这一时。”
听了容初的话,李景恒微微勾了勾他那苍白的唇,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好,都听姐姐的。”
容初被他那憔悴又惑人的笑意慌了神,待回过神来,又生出几分恼意来。
这小子,笑起来还真是人模人样的……好看。
该笑的时候板着张脸仿佛谁欠他十万八千两银子,如今伤成这样,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不过这一声“姐姐”叫的容初很是适用,要是小殿下一直能这么乖就好了。
可惜,都是装得。
果然,下一秒,容初就听到……
“姐姐,我胳膊疼的厉害,能不能喂我喝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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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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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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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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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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