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盏玥宛如斗胜的小公鸡趾高气扬地进了南宫,那些魔卫垂着脑袋忍气吞声地目送她进去。
姜芙也低着头,瞥见这一幕时尤觉得荒唐,同样是亲生骨肉,前期性子温沉的反派,却还是比不过这个处处招惹是非的公主受宠。
南宫内又有十二小殿,甫一进来,陆盏玥便招手唤来这儿伺候的女官:“带本公主去正殿。”
她料定,阿隐会被父王安置在正殿,毕竟他也是魔族王室的血脉,总不能连个寻常仆役也比不过吧。
那早早候在一旁的女官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尔后扬起笑来领着陆盏玥过去。
姜芙将她的微表情看在眼里,她看着陆盏玥得意洋洋离去的背影,不由摇摇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魔尊既然这么大动干戈地把阿染安置在这南宫里,自然会设防,尤其是这段时间来,陆盏玥过分地往西宫跑,怕是早就尽数落在魔尊眼中了。
想到自己亦也有可能被暴露,姜芙便心里头一紧,这魔尊本就不喜阿染,她这宗门修士公然进入魔族一事与阿染牵扯上,他定要又被罚了。
心下焦急了一瞬,又很快地定了定,姜芙蹙着眉快速地四下打量,趁着身上的隐身符还未失效,她得快些见到阿染。
除去主殿后的十一小殿里,有序地分布在东西南北各个方向,一进殿门,便能寻到那上头挂着的匾额上写的各偏殿名讳。
长而宽的抄手走廊将各偏殿横贯起来,姜芙细细观察了那廊下的情况,那边分别有魔卫把手,都不多,每殿正对的廊下都有两人看守着。
数量一样,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
姜芙心里的那股子焦急又翻腾了出来,就在她打算一个一个殿地去寻时,忽然有魔卫出了声:“郁泽君上,您来了。”
郁泽!
姜芙眼皮狠狠一抖,虽然知道自己隐着身,她还是第一时间迅速地躲在了一根石柱后,再探头看过去。
依旧是那身在一众魔修中夺目的白袍,在人前,他的那身水性风流被刻意收敛了不少,端的是一派的矜贵。
只听他浅笑地颔首:“诸位辛苦了。”
倒是挺人模狗样的,姜芙暗道,想到这人将来会是与阿染同一战线,那阿染如今出事,这郁泽君会出现在此便也不足奇怪了。
郁泽同那些魔卫寒暄了片刻,便继续往前而去,最后他笑着冲守在前头的魔卫点头致意,转步拾阶而下。
姜芙小心地跟在他身后,抬头一瞧,甲殿,阿染应当就是在这里头了。
跟着郁泽步入小殿内,看着他一路畅通无阻,无人可拦,与先前陆盏玥那情形一对比,姜芙不由在心里感叹起拥有权力的重要性。
“这捉迷藏,姜芙姑娘还要玩到几时?”
倏地,立在前头那身影出了声,嗓音清清淡淡的,不再有第一次见面时姜芙听着的那般圆滑事故。
姜芙就知道,这人修为高深,她跟了他一路,不可能连门外的魔卫都隐有察觉到她,而他一点疑心都没有。
“君上安好。”
姜芙没有卸下这隐身符,否则待会她周转不起灵力,隐不了身,岂不是要任人鱼肉了。
她这般大大方方地承认,倒是叫郁泽觉得有些新奇,他弯唇温温地笑了笑:“姜芙姑娘倒是与先前见时不太一样了。”
“君上不妨直言。”
姜芙不想同他七拐八绕的,这甲殿内一人都无,阿染肯定不是在这儿的,她直道:“我来就是为了少主,他是否受了重伤?”
闻言,郁泽眼里的笑敛了过半,略带了几分无意间的漫不经心:“姜芙姑娘怎知少主受了伤?”
姜芙皱着眉定定地与他直视,见这人似乎就是想与她绕来绕去,她索性扭头就走。
大不了她自己一个人去找!
有风从眼前拂过,带起一阵皂角的香,郁泽眼眸微动,他虽看不见姜芙,但也能感知到她要做什么。
“姜芙姑娘且慢。”
郁泽将目光投向殿门边道:“姑娘连人都不愿与本君坦诚相见,本君又为何要告知你这般重要之事。”
姜芙步子一顿。
“说姑娘愚钝,你却能跟踪本君来寻人,可说你聪慧却又不显,既然本君能光明正大地被你尾随,姑娘也该猜到了,你要寻的人必不会轻易被你寻到。”
姜芙回头,眉头被她锁得死死,这人说这番话不就是在表示,她如果自己去找,把南宫翻个底朝天都找不着的意思么。
“还请郁泽君指教。”
姜芙思忖片刻,咬咬牙撕下了隐身符,身形乍然显现出来,把她面上的不悦一览无余给郁泽看。
男子笑眯眯的:“好说。”
……
片刻后,守在甲殿廊下的魔卫便瞧见那郁泽君出来了,身后似乎还跟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低眉顺眼地垂着头,不太看得清面容。
魔卫好奇不已:“君上与莲华夫人不多叙叙吗?”
往日里郁泽君来南宫待的时间,可是要比今日多久了。
郁泽笑得依旧温然:“是莲华任性,昨日搬了寝殿,这不本君扑了个空,幸好有这位侍女姑娘告知,替本君引路。”
那魔卫看了又看跟在郁泽君身后的那名女子,没发觉有何异样,便垂首下去恭送郁泽君。
姜芙心一直忐忑得跳个不停,心里头止不住地腹诽吐槽,这郁泽君还真是恶趣味,非得让她摘了符咒扮侍女出来,这骨子里的恶劣简直和他生的长相丝毫不符……
离远了那些魔卫,姜芙快步与郁泽君并肩而走,压低着声音问道:“莲华夫人是谁?”
郁泽看她那警惕又防备的神色一眼,心下觉得好笑。
但他也未隐瞒:“是本君的亲妹,现居乙殿。”
堂堂魔君的妹妹,去给魔尊当了小妾?
姜芙惊了,好歹郁泽君也是位权力不薄的君上啊,何苦为了联姻祸害自家妹子一生的幸福?住在这南宫,和出家当尼姑有什么区别?
“别用那副谴责的表情瞧着本君,是他陆修然亏欠的莲华。”郁泽嗓音骤然冷了下去,瞧着他这模样,姜芙好像有些明白了,原来这堂堂郁泽君的软肋就是他这亲妹妹嘛。
未至乙殿,便有人迎了过来,看着模样打扮应该是那位莲华夫人的侍女,她冲郁泽屈膝行了一礼:“君上,夫人等您许久了。”琇書網
姜芙默默跟在两人身后,一路平安到了乙殿。
甫一进殿内,姜芙不经意地一瞥便暗自咋舌。
好家伙,这殿里的摆设简直比阿染的西宫要奢华数倍啊,这哪里是被冷落了的姬妾住的地儿,分明是哪个身份贵重的主子的居所。
“兄长。”
内殿屏风后珠帘轻响,有道柔柔的声音递至而来,想来这人就是郁泽君的妹妹莲华了。
姜芙抬头看去,却没见着人,那位莲华夫人立在了屏风后,不再挪动步子。
姜芙正疑惑不解之际,就听郁泽声色肃然:“听说前两日你又请了医师,是身子又不适了?”
他的声音虽听着严肃,但话语间却是挡不住的担心和关切,听得那屏风后的女子便忙道:“不是的,是秋子染上了些咳疾,我便让人去请了医师来给她瞧瞧。”
“对了,兄长送来的人,我已经让秋子好生安顿了。”
似是怕郁泽君又提起她身体的话题来,女子那低柔的嗓音有些急切,提起来的话却令姜芙眼眸亮了亮。
阿染果真被这郁泽君安置在了这儿。
“见过夫人。”
看了眼郁泽君,在他脸上瞧不出什么喜怒,姜芙快言快语地凑上前一步出了声。
那莲华夫人轻轻“咦”了一声,柔声问:“你是兄长府中的?”
快要见到阿染,姜芙自然愿意同人寒暄几句,她笑着道:“我是少主宫中的姜芙,今日前来是得知……”
“秋子。”郁泽忽然淡声打断了姜芙的话,命那先前来迎两人的侍女道:“把她带过去便是了。”
似是因莲华的身体状况所扰,郁泽君没有了先前的玩笑,整个人近乎都变了一般,似多言几句话都觉得费力。
不过他这样痛快不扭捏,倒让姜芙颇为顺心,她屈膝行了一礼:“多谢君上了。”
“姜芙姑娘,随奴前来罢。”名唤秋子的侍女领着她一路往内殿而去,路过屏风时,姜芙下意识地偏头看了那儿的人影一眼。
那是一个怎样的人啊,姜芙形容不出来,只觉得她单单露了侧颜便已令人觉得美矣,只是上天随待她容颜不薄,可却让她的身子看起来过分地不康健,纤细脆弱的腰肢,宛如一阵风刮过就能将她拦腰折断。
若真要用什么来比喻,姜芙想,那大概便是一只快要断线的风筝吧。
她不过匆匆看一眼,便觉得这莲华夫人病入膏肓似的瘦弱,那她的里子还不知道有多虚弱。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莲华夫人微微偏首看过来,一双温柔的眼眸含着笑,冲她微一点头致意,可谓是礼节和柔态都刻到了骨子里头。
她虽不甚在意姜芙的目光,但莲华夫人的侍女秋子,却不是很乐意姜芙用这种复杂的眼神看自己的主子,迅速便将她拉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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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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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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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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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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