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将青年鬼的记忆碎片翻了一遍,余清冬又复盘了一遍当时的谈话,猛地发现了关键点。
青年鬼说,他想要知道他死亡的真相,如果有凶手,还希望余清冬帮他报仇,看起来很简单,其实却没有详细规定真相要查到什么程度、凶手要逮住哪个级别的才行。
姚怀森背后的人还没有浮出水面,还真很难说有没有其他内情。
更重要的是,最近他和这具躯体融合程度加深,一些以前没发现的记忆碎片变得清晰,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青年鬼每次赠送软件和专利时,都下意识留下了知识产权和专利应当属于他的证据。
这意味着当初青年鬼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潜意识就认为他迟早要拿回这些属于自己的东西。
余清冬陷入沉思。
潜意识往往代表着某种渴望,他一个没接触过软件研发和专利申请的人,又不了解二十年后的法律变化,该怎么帮青年鬼夺回软件和专利?
也不知道他的老朋友懂不懂这个。
余清冬没办法,只好发了个微信,咨询还在外市跟进案件的崔城隍。
崔城隍回答迅速得很:你滚!!!
余清冬从三个感叹号里看出他的暴躁,沉默几秒识趣地没再问。
不过他越是沉默,室友们就越在意他愁眉不展的样子,生怕他为闻宇华最近的遭遇心软,私底下商议了一次,富二代孟柯还是决定出言试探一下。
“老幺,你这两天是有什么发愁的事吗?人都瘦了。”他问。
余清冬看了探头探脑的另两人一眼,相当坦诚地回答:“和以前那些软件有点关系。我想拿回属于自己的知识产权和软件著作权,但认识的人不多,没有门路。”
孟柯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张大嘴巴愣了好半天,转身飞快冲向另外两个室友。
“你们听到了吗?你们听到了吗?!”
另外两人疯狂点头:“听到了听到了,老幺眼睛真的治好了!”
三人激动得不行,没有对余清冬的变化产生任何疑虑。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奇妙,余清冬一直觉得自己很快就能完成青年鬼的愿望,从来没有掩饰自己与青年鬼的不同,只等着尘埃落定由专业人士来处理后续,谁想到正是因为他这种坦荡大方的改变,反而让室友们产生了无数联想。
他们自发推断出好几种解释,孟柯私下里谈起这事,坚定地认为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闻宇华家有人找余清冬谈过话了。
“相信我,这种事我见多了。”他说。
几天前闻宇华回到学校,暗地里多次抱怨他父亲用他为私生子铺路,孟柯等人感觉推测得到了证实,不可避免被这一家人的行为恶心得够呛。
合着我们寝室老幺辛辛苦苦研发的软件,在你们眼里就是争权夺利的免费筹码?
一群不做人的狗东西!
三人早为这事不满了好几天,现在听余清冬说想拿回软件和专利,纷纷表示可以帮忙。
孟柯推荐了一个相当有名的律师,说:“这位在业内算是大佬,几乎没有败诉过,我有他的联系方式,可以给你插队预约一下!”
学霸席君辉将手里的书扔到桌子上:“我知道这位律师,能力非常强,但他的工作排期已经到了明年五月,咱们都快毕业了,就算插队也不太赶得上。老幺,我老板是纪向琛教授,你知道他吧?”
A大信工学院有两位享誉全国的大牛,参与过许多国家级重大科研项目,一位是林思源教授,一位就是席君辉的导师纪向琛教授了。ωωω.χΙυΜЬ.Cǒm
两位教授为人都很不错,不过林教授科研工作忙碌,在学校基本见不到他,纪教授相对清闲一些,又特别热心,因此经常帮助学生。
“我老板人好,早几年某些市场还不那么规范的时候,他帮好多吃了亏的学生讨回公道,到现在有些人见了他都得避着走。”席君辉说,“你要是想拿回著作权和专利,这回就得听我的,和我去找纪教授。”
东北大兄弟不像他俩有人脉,看他俩拼命推销自己的渠道,吭哧了一会,终于拍着大臂的肌肉憋出一句话。
“软件的事我抓瞎,不过那瘪犊子要是敢来找你麻烦,哥准保拾掇得他妈都认不出他!”
余清冬本来正思索应该怎么办,听到这话,下意识看了眼自己一只手能打十个的东北大兄弟,明智地没有发表意见。
他转头看向席君辉:“帮我问下纪教授吧。”
席君辉满口答应:“行,等我好消息。”
……
席君辉的行动力不可谓不强,第二天中午就发微信告诉余清冬,纪教授非常重视他反映的情况,让余清冬下午五点左右在学校家属楼下等纪教授。
余清冬没见过纪教授,但这不是问题,下午四点半就带好证据提前到达家属楼下等待。
五点出头,纪教授准时下班回来,席君辉要忙实验,没跟纪教授一起,但余清冬打老远瞧见来者头顶的说明文字,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纪教授——
虽然他相面术学得不怎么样,但纪教授长相比较典型,正是事业有成、亲戚和睦、女儿争气、安享晚年的好面相,从年龄大致推算,外孙还要两年才能出生,可现在纪教授头顶却有一行“不要小看熊孩子的威力,he-is-watching-you”的说明,实在引人注意。
等纪教授走近了,余清冬又发现他身上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浅浅的晦气,不由有了些想法。
这个熊孩子,恐怕和这位教授没有亲戚关系。
余清冬镇定地向前走了几步,喊了一声纪教授。
纪教授最近精神不太好,平时容易走神,听到声音才注意到站在风中的余清冬。
见余清冬鞠躬打招呼,他视线在余清冬如今有些单薄的身体上转了一圈,意识到这就是来求助的学生,精神顿时一振。
他怕余清冬被冷风吹感冒,赶紧带着余清冬上了楼,让老婆给余清冬倒热水喝。
纪教授的老婆是A大化学系一位教授,姓郑,性格比较温柔,见状连忙招呼余清冬坐下,先塞了点水果给余清冬,又倒了热水给他。
余清冬双手接过水杯,向两位教授道了谢,很快在纪教授雷厉风行的询问中拿出证据说明了情况。
纪教授眼光老辣、经验丰富,大致一翻资料就知道余清冬说的全是真的,结合他学生席君辉提及室友被渣男骗了的事,又是惊叹于软件设计者的天赋,又是对小年轻不谙世事有点恨铁不成钢。
纵观他整个教学生涯,席君辉那种天赋的学生已经屈指可数,研发这几款软件的孩子甚至比席君辉还要出色,怎么能不让他生出爱才之心?
又怎么能不让他惋惜对方的轻信?
最让他可惜的是,这个学生居然没打算考研!
这多浪费天赋啊!
他痛心疾首,板起脸想要训余清冬两句,还没开口就被他老婆掐了一下。
郑教授给了他个警告的眼神,和蔼地对余清冬说:“你还年轻,一时分不清人心是正常的,以后做事可别这么冲动了。”
余清冬受教,向两人道谢。
纪教授神情缓和下来,低斥两句闻宇华心思不正,这种人绝对不能姑息,刚想打包票这事他会管,话没出口,突然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
“小余,你手里证据很全,打官司难度不高。按理说这事我管了就该负责到底,但最近我的两个项目都出了些问题,实在有心无力。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这边认识一个很不错的律师,帮你联系一下,走个援助途径,你能少花点钱,也能早点拿回属于自己的软件。”
这话不是推辞。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实验室的两个项目频繁遭遇麻烦,小到实验室停电、大到数据代码泄露,什么意外都碰到过,简直让他身心俱疲。
好不容易解决了层出不穷的问题,资金却又出现了断层,公家的莫名其妙批不下来,私人赞助的因为人家公司破产直接泡汤,研究迟迟没有进展,偏偏还占着实验室,引得不少人颇有微词。
工作让他焦头烂额,他暂时没精力再去兼顾其他,又担心推迟起诉会耽误时机,只能找熟人帮忙。
纪教授怕余清冬不信,解释说:“你放心,这个律师是我的老乡,知根知底,绝对不是样子货。”
郑教授也帮着解释:“小余你不用担心,你老师只是提出一个建议,你要是有顾虑,咱们可以先见一下律师再说。”
两人都没提这个援助其实是由他们来出钱,但余清冬又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一眼就看出两人的意思,当即郑重地向两位教授道了谢,还特意强调自己经济上没有困难。
纪教授在这个问题上相当独断专行,含糊答应两声直接转移了话题。
“小凌最近一直在为汇芳乡新小学东奔西走,想见他可不容易。不过这周末钱总要举办一个宴会,庆祝宜亭县新高中落成,感谢所有为家乡做出贡献的老乡会成员,他肯定会邀请小凌。”
小凌就是纪教授说的那位律师,和钱总、纪教授一样,都是宜亭县人。
宜亭县地理位置偏僻,前些年虽然陆陆续续有人功成名就,受先天环境影响发展还是比较一般。以钱总等人为首的成功人士想要帮扶家乡,一合计就发起了一个老乡会,借此整合各方面的力量。
这个老乡会运作得挺不错,宜亭县近年来发展得越来越好。
纪教授说着笑了起来:“小凌为宜亭县免费提供了不少法律方面的帮助,如今出了成果,他不会缺席的。小余,这周末你跟我一起去一趟宴会,应该能见到他。”
话音刚落,他头顶那行说明瞬间变成“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灾难走来了”,文字大小不等上蹿下跳,仿佛哈士奇一言不合就撒欢。
余清冬:“???”
很少见这种一言落变化生的情况,饶是余清冬都愣了一下。
纪教授浑然不觉:“你不知道,小凌打起官司硬气得很,就是挺怕钱总家那个小孩,周末我们得早点去堵他,不然他指不定躲到哪个角落去了。”
言谈之间,他头顶的说明疯狂扭来扭去,竭尽全力向余清冬展示着存在感。
余清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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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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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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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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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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