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
胡炎拿着锄头在填坑,挖得时候不容易,填的时候更不容易。
因为要平整,平整,平整!
这是柳清雨的要求。
好在,俩人合力,到这会儿终于完工了。
不时,柳清雨端着最后一个小碗从隔壁过来。
“炎炎,洗手吃饭了,下午我来弄完它!”
“我已经填好了,哈哈哈!”
柳清雨扭头一番审视,眼睛旋即笑眯成了月牙。
等胡炎净手走进中厅,却有些笑不出来,因为又一碗鸡汤摆在他面前。
“姐,又有鸡汤,你到底买了多少鸡回来?”
柳清雨盛着饭,头都没抬道:“没买回来呀,我是把定钱送到人家手上,村里愿意卖的母鸡,我全定了。”
胡炎无语:“这么多,咱也吃不完呐。”
“那不管,反正得在我爸妈来之前,把你养好,不然他们到时指不定怎么训我呢。”
“没事儿,我就说是我自己撞的。”
“算你有点良心!不过,医生也说你得补,赶紧喝了,晚上还有。”
胡炎喝着鸡汤:“叔和姨什么时候到?”
“唉,他们呀,往年不到三十不歇班,不过,昨天知道你回来了,开心得不得了,估计能提前个一天两天吧。”
“那我们不是得多备些年货?”
“吃你的吧,我早备完了。每年早早回来,把两边屋子收拾完,备好年货,他们就等着吃现成的。”
“姐,你们每年都回来过年?”
“嗯,99年回去,大过年的把我一个人扔家里,我害怕得要死。到2000年的时候,他们又这样,我就自己偷偷从魔都跑回来找你们,吓得我爸妈连夜找过来,哈哈哈。打那以后,我们每年都回这儿过年。住来住去,还是这里最舒服,现在你也回来了,这下可太好了!”
胡炎吃着饭,点头道:“我也觉得很好!”
感情这个东西很玄妙,平时没有被触动,貌似也无所谓。
自己给自己写信,自己对自己谈心,四处走走,随时停停。
可以有朋友,也可以没有。
一如胡炎这十年。
可一旦心弦被触动,自己才会发现,感情能让人心里被无限的充实。
亲情、爱情、友情……
无不如此。
看着眼前的大姑娘,胡炎越发觉得亲切。
“姐,你现在大几,该实习了吧?”
柳清雨抬头得意道:“嘿嘿,你姐我二十岁就毕业参加工作了哦,厉不厉害?”
“什么大学这么随便?”
“呸,华夏传媒大学,随便么?”
胡炎一愣,哟,这跟自己是前世的校友呐?
“那就是你被人家开除了。”
“笨蛋,提前参加高考,懂不懂,女学霸!”柳清雨更加得意了。
“你读书很厉害吗,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以前天天跟着你玩儿,后来没人玩了,可不就天天学习吗。”
胡炎笑道:“哦,这么说来,还是我耽误了你?”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柳清雨眯着眼睛大点其头。
胡炎也乐了,不错,这都会接包袱了?
“那敢问柳大女学霸,现在在哪里高就?”
柳清雨一听这个,脸上的活力瞬间消失。
“唉,有我爸在,我还能去哪儿,在东卫当他的小兵呗。”
“叔还在东卫,现在怕不是大领导了吧?”
“前几年提的副台长。”柳清雨说得有气无力。
“这不是挺好吗,有副台长的老爸罩着你,你在电视台都可以当螃蟹了。”
柳清雨一愣:“什么当螃蟹?”
“横着走呀。”
“去你的!”柳清雨笑骂道,“他就是个老封建,我在台里都四年了,年年考评绩效排前面,可他偏偏卡着不让我提级。而且还让我四处打杂,到现在连个固定频道、固定部门都没有。”琇書蛧
胡炎心里一叹,为人父母,果然用心良苦。
“叔也是为了锻炼你,你这么小,把基础攒瓷实了,以后还不得一飞冲天呐。”
“道理我也知道。炎炎你知道吗,我进电视台四年,根本没人知道我们俩是父女,我是凭自己努力拿考评的,可是老柳同志太狠了,半点机会不给我留。现在连我同学都成我领导了,这还怎么混?”
“叔心里肯定是有数的。”
“我不管他,我一定得弄回大动静,震一震他,让他对我刮目相看才成。”
看着柳清雨皱着琼鼻,气鼓鼓的模样,胡炎笑着摇头。
“哦,对了,姐,咱可说好的,院子整平了,你得把铁箱子还给我。”
“成,吃完饭给你,里面装得是什么?”
“都是一些旧物。”
半个小时后。
胡炎抱着铁箱子,走进后间的空房。
跟在后面的柳清雨,突然知道了铁箱子里放得是什么。
因为这间房间,原先就是胡家摆放祖先灵位的地方。
果然,等胡炎将锁撬开,一掀盖子,只见七八个暗红底、金黄字的牌位,正静静地躺在箱子里。
敬先尊祖,不是迷信,而是心灵的寄托。
铁箱子四周铺了海绵,十年过去,牌位还跟原来一样。
但胡炎还是将它们一个个拿出来,认真的擦拭一遍,这才摆回到神架上。
柳清雨帮着擦拭上下条案,拿来香炉、香烛、瓜果贡品,分别摆好。
十几分钟过后。
上下四代祖先牌位全部归位,原本空荡的屋里,也显得多了几分厚重。
净手祛尘,焚香燃烛。
胡炎在左,柳清雨在右,俩人跪下,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响头。
全程肃穆,谁也没有说话。
等胡炎站起身,发现柳清雨看着他父母的牌位,又红了眼圈。
“炎炎,我想叔和姨了。”
胡炎将她拉起来,轻声道:“都过去了,不哭了,他们可是最喜欢看你笑的。”
拉着柳清雨出门,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条案的最上方,心里暗道:还缺了一个。
转眼,俩人回到院子里。
整个铁箱子除去牌位,直接空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些小物件的遗物。
老存折、老照片、老户口薄等等。
所有东西一一整理,转眼摆满了石桌,而铁箱里也只剩下最后一个蓝色小布包。
相比其他东西,可能这个才是让胡炎最为感慨的。
里外三层,包裹的也最为严实。
当最后一层布打开,正在看老照片的柳清雨抬头一瞧,疑惑道:“这是一副快板。”
津城,作为曲艺之乡,最不缺的就是快板。
再早些年,市面上的时新玩具不多,快板便成了很多孩子手里的玩具。
也不讲究什么节奏、章法,就是敲着听个响儿。
按津城人自己的说法,便是:“玩嘛,乐呵乐呵得了!”
所以柳清雨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一副快板,会被如此重视。
胡炎端详良久,这才点头道:“是啊,它是一副快板,它也不只是一副快板!”
说完,柳清雨依然不解。
胡炎也没多解释,重要把它小心的包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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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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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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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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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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