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离胡炎在湖广首秀,转眼便是三天。
时间就是这样,当你稳定在一个地方,或者一件事上,它便如一只俏皮的精灵。
从指间,从发梢,从耳根,从鼻尖,从任何一个它愿意的地方,悄悄溜走。
年关将近的燕京,气温严寒依旧,雪也是不可能停的。
胡炎依然早早的起床,然后出门,挨个把二楼的房门敲上一遍。
转眼,三个全都闭着眼睛走道的半大小子,排着队来到阳台,被栏杆一顶,这便是到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跳楼呢。
旋即被冷风一激,三人瞬间全都清醒。
大林和烧饼分站左右,夹缝中求生存的陶洋最可怜。
见天儿跟一只小皮球似的,在中间弹来弹去。
果然,刚刚站定,他又在抗议:“烧师兄,你屁股搁着我啦!”
“胡说,明明是林林挤得你。”烧饼从来都不承认。
大林抬头,有些茫然:“啊,又是我吗?”
烧饼得意道:“那当然啦,我屁股可是练过的,硬得很。或者,晚上我去你房间睡,算我挤的。”
在烧饼呼噜掀屋顶,这种大是大非面前,大林还是很清醒的。
“是我的,对不起,陶洋!”
陶洋可是个小人精:“哼,烧师兄,你信不信我去师父那儿告你的状?”
烧饼半点不怵,挑衅道:“嘿嘿,我现在有师爷罩着,你去告呀。”
小孩子的玩闹,胡炎不管,但烧饼这几天有些过分。
顶着师爷的名头在后台绣花也就罢了,可他竟然处处都打着这个名号。
胡炎有一回去上厕所,刚好看到里面的烧饼,拍着前面小岳的肩膀。
张嘴便道:“岳哥,让我先上吧,师爷一会儿找我有事儿。”
然后小岳被憋个半死。
现在好了,竟然连自己师父都不怵了,这还了得?
站在门后的胡炎,悠悠道:“陶洋,今天烧饼的早课,还是由你来监督,错一个字儿按两个字算。”
“哈哈,好嘞!”陶洋兴奋的领了差事。
烧饼直接傻眼,哀嚎道:“师爷,我这几天可一顿早饭都没吃过呀。”
胡炎斜了他一眼:“你口音要是改不过来,那就永远别想吃早饭。”
说完,转身往自己房间走,自己也得做早课呐。
旋即身后又传来,烧饼咬牙的声音:“我今天一定要吃上早饭,哼!”
同时,还有几人相爱相杀的动静。
“哎呦,你又挤我。”
“林林挤的。”
“对不起。”
唉,挤得人很作死,被挤得人也不去琢磨琢磨为什么被欺负,道歉的人更是稀里糊涂。
半大小子糊涂账,留到以后慢慢算。
不时,三人都开始认真做早课。
进步最明显的,还要数大林。
自从学会了写作文的套路,心结算是解开了,态度变得非常认真。
只是之前错念、乱念的时间太久,有些词一时还改不过来。
胡炎嘴角勾笑,踱回了自己房间。
不过,他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对着卫生纸练嘴皮子。
反而从柜子里拎出自己的皮箱,打开后,别的东西没动,直接拿出一个蓝色的,套口丝绸小袋。
扯开套口,往手里一倒。
掌心便出现了一块小铁片,不到两指宽。
其实它是由两块小铁片合起来的,中间留着一层薄薄的空间,前后相通。
胡炎拿纸巾将小铁片擦干净,没有犹豫,直接塞进了自己嘴里。
凝神运气,舌尖一顶,嘴唇一嘟。
“啁啾~啁啾~~”
一阵欢快的百灵鸟叫声,便从他嘴里发出。
气息再变,声音也随之变化。
“咕咕咕~~~”
像模像样的鸽子声,又在房间里响起。
胡炎好似玩上了瘾,闭着眼睛,不变运气,几种声音也随之反复变化。
突然。
“啪!噗通通!”
接连两声动静响起。
胡炎睁眼,便看到房门被推开,门口的地板上趴着两堆肉。
咦,不对,陶洋哪儿去了?
旋即打人肉堆的最低层传来声音:“哎呦,快……快起开……喘不上气了……压死我了。”
转眼,烧饼和大林站起来,等陶洋站起来时,胡炎看到这家伙的腿都在打颤。
“你们不做早课,进来干嘛?”
“那个,师爷,我们刚才听到鸟叫。”烧饼一边说,一双眼睛早已经做贼似的四处乱瞄。
胡炎心中了然,不答反问道:“你们有谁知道,我们相声门总共有几门功课?”
“四门儿呀,说学逗唱,我都会。”烧饼满脸得意。
胡炎懒得理他,你要这么厉害,咋不上天呢?
“烧师兄说得对。”陶洋点头认同。
他入门晚,又是主攻京剧的,胡炎倒不怪他。
最后大林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师爷,是不是十二门?”
这家伙的自信模式,真不知道何时才能被启动。
胡炎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没错,大林,说说都有哪十二门?”
大林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有开场诗、开门柳儿、白沙撒字、太平歌词、单口、群口、会捧、会逗、双簧、看杵门子、口技、抠溜数来宝。”
虽然磕磕绊绊,但一样不落,不愧是家传子的底子。
即便他以后不吃相声这碗饭,但对于相声这门手艺的了解,至少不会丢他父亲郭德刚的人。
胡炎点头道:“没错,刚才就是我练习口技的动静。”
说完,直接将小铁片塞回嘴里,旋即几种声音再次响起。
陶洋惊得嘴巴张得老大,大林倒还淡定。
只有烧饼一拍脑门:“哦,对对对,我师父也会这个,很厉害的。”
这家伙后知后觉也就罢了,关键是真没眼力见,被另外两小瞪了一眼。xǐυmь.℃òm
片刻,胡炎演示完,将手中的铁片,递给他们长长见识。
其实这道具,就是专门含在嘴里,辅助演员聚拢气息发音用的,归属于哨子一类。
有厉害的高手,甚至只用树叶,或是葱叶,都能起到同样的作用。
当然,真正的口技门高手,什么道具都不需要。
在相声门,口技用得少,江湖上也没地方学去,胡炎是按照古册子上的记载,自己琢磨的。
练习了这么多年,花了不少时间,但也只有如今这点皮毛。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吃相声饭,就必须什么都懂一点,用行话来说,便是“许你不用,不许你不会”。
什么评书、京剧、地方戏、流行歌曲、江湖行话、市井叫卖……
样样精通是不可能的,毕竟人的精力有限,但有机会多了解了解,这总是没有坏处的。
烧饼观摩完,刚想往嘴里塞,直接被胡炎的眼神制止了。
他搓着手笑道:“师爷,这手艺能不能教我?”
陶洋跟上:“对。”
大林眼神跟上:“……”
胡炎旋即笑道:“我这也是皮毛,你们要学就学呗,不过,得等你们能上台使上大活才成,还有你们得先问过郭老师。赶紧去做早课吧。”
“好,说定了。”
“走走走,快点。”
等三人离开,胡炎重新把道具擦洗干净,放进了自己的随身背包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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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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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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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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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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