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场演出正式开始。
小园子不比大型商演,没有开场大合唱,直接让小演员上台攒开场。
除此之外,其他很多方面,也没法跟商演比。
票价低。
除了龙须座,也就是前三排的票价上百,其余都是几十块钱不等,最低的三十块一张。
场地小。
拢共这么大点地方,观众满坑满谷也就几百人。
挣不到大钱,但上座率高的话,保本盈余肯定没有半点问题。
演员杂。
以小演员、老先生为主,走得基本是以老带新的路子。
小园子就是练兵场,小辈们全指着在这里磨手艺,不勤快哪成?
所以总的来说,小园子就是大杂烩。
什么荤的、素的、奇的、怪的、歪的、正的、单的、双的,观众通通都能看到。
而像高锋、曹芸金、何芸伟这些名气高,手里有活的演员,则在各大园子充当底角儿,坐镇一方。
至于郭德刚和于慊,早已经不在常规演出的序列当中。
作为整个班子的招牌、灵魂人物,他们得忙着四处攻城掠地,拉着大家往前跑。
就这么大半天的工夫,胡炎连看带琢磨,便把整个园子的基本情况,弄明白了七八分。
而这,还不耽误他跟孙悦溜活儿,更不耽误孙胖子出去吃晚饭,主要也是拦不住。
到了饭点,以他几百斤肉,如排山倒海之势往外冲,谁敢拦?
哦,估计大象敢拦!
他们今晚的场次排在中场,时间还早,胡炎又在下场口看人家的手艺。
好的可以学,泥的可以品,都有用,有帮助。
所以这么些年,甭管在哪里,胡炎从来不会放过观艺的机会,甚至还不仅限于相声表演。
相声演员的肚,就是杂货铺,谁也不知道哪块云彩,以后会下雨。
这也是十年江湖路,带给自己最大的收获。
开场唱《太平歌词》的,应该是鹤字科弟子,胡炎不认识。
人倒是很卖力气,不过板眼和腔调拿捏的一般般。
台下不瘟不火的掌声,也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
所以听相声,评价演员水平的高低,其实也不难。
直接听掌声大小,便基本对的上,很真实的。
因为没人能让几百、几千观众帮你一起作假的。
倘若有,算你牛!
开场一攒完,出门吃饭的孙悦终于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少说得有十来斤。
孙胖子进门左右一瞧,直奔下场口而来。
“师叔,冻柿子,来两个!”
胡炎扭头一看,问道:“孙老师,您没吃饭,跑去买柿子了?”
“啊,饭肯定是吃的,顺便再吃点水果嘛。”孙悦眯眼笑道。
胡炎一瞅大袋子,打趣道:“待会上台,您要是打饱嗝怎么办?”
逗归逗,手上可没客气,直接伸进袋子里掏柿子。
冻柿子可是好玩意儿,霜后采摘,一直冻到冬天才拿出来吃。
经过这么一冻,里面的柿肉全化成了汁,就是柿皮包着果汁。
按老燕京的吃法,擦干抹净,开个小口子,直接凑嘴上去使劲儿吸,喝完汁再吃皮,又甜又凉爽,所以它也叫“喝了蜜”。Χiυmъ.cοΜ
不消多,顶多两个,保管让你上下通气透心凉,爽得你“再来一个、再来一个”的。
“哪能啊,两份盖饭这才半饱,放心吧!”孙悦摇头道,又招呼其他人,“来,都自个儿拿!”
“谢谢师叔!”
“谢谢师叔!”
众人也老实不客气的开始分赃,转眼便坐在后台,“哧溜、哧溜”地吸成了一片。
相声演员晚饭基本都不吃,就靠些水果、干粮垫巴垫巴,夜宵才是真正的晚饭。
所以后台胖子那么多,不全是伙食好的原因。
尤其是德芸社的演出场次多,长年累月这么折腾,胖不稀奇,不胖才稀奇!
当然,孙悦除外!
胡炎边吸边笑道:“没吃饱,您不会把人家那盖也吃了呀!”
“那不能,不过,汤倒是被我喝光了!”孙悦头也没抬的接道。
胡炎顿时语塞。
说实话,他分辨不出来,这家伙说的是真的,还是在抖包袱。
不过,孙悦的嘴快,他倒是瞧得真真的。
胡炎一边听着台前的掌声,一边不紧不慢的吃冻柿子。
自己一只才吃完,便眼瞅着孙悦已经造完了三只。
不管这个,吃完抹净,该提前准备上场了。
胡炎身心舒畅,起身招呼道:“孙老师,咱去换大褂吧?”
“您先走,我再吸一个,很快的!”孙悦依然没空抬头。
胡炎无奈的摇头,直接抬腿便走。
等他换好大褂来到上场口,郭德刚和于慊早已经坐在这里把场。
即将上场,演员需要收敛心神,胡炎没有搭话,只是拱拱手,便站在一旁观察台前的动静。
演出在继续,台下也跟着反应,可胡炎却越看脸色越严肃。
因为自己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今晚大家连一次满堂彩都还没要下来。
满堂彩很重要。
它代表着所有人的笑穴全部被打开,氛围直接进入高潮。
一场演出,没有这种氛围,很麻烦。
这也为什么,小演员跟着大角儿,才容易挣饭吃。
不说资源之类的,只说使活儿。
比如像郭德刚和于慊,他们一露面,观众直接炸场,那你跟在后面,即便包袱一般,也容易勾笑。
因为氛围火热,观众情绪顶上来了,听什么都是笑话。
生活中也是这样。
心情好的时候,瞧什么都顺眼。
心情不好的时候,老公突然买束玫瑰回家,老婆八成要问:“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啦,做贼心虚啦?”
然后,便是“你无情,你无耻,你无理取闹”,俩人重复一个晚上不换台词。
可让胡炎纳闷的是,下午的演出,效果都还算正常,怎么到了晚上就成这样了?
今天可是自己的打炮戏,咋整?
当然没得整。
舞台之上,只有错的演员,没有错的观众。
胡炎皱着眉,静静的看着前场。
突然,一股无形的压迫向自己袭来,他本能的往旁边一站。
等孙悦在自己身前站好,胡炎发现压迫感真的好强烈。
自己太苗条了,这很不像话。
看来,还是得小岳岳才能压得住这分量。
孙悦经验老道,搭眼往台前一扫,艰难扭头道:“师叔,气氛太瘟了,咱这场活儿不好弄啊!”
“没事,咱搭着膀子,争取把它掀起来!”胡炎笑着点头。
上场在即,军心不能动摇。
而且演员在场上,甭管单口、对口,还是群口,永远都是以少对多。
总不能台下三百人听相声,你台上也弄三百个演员,大家整个对等吧?
所以演员必须要有藐视观众的心态,不然永远镇不住场。
当然,也有诀窍。
瞎。
像高锋为什么打从年轻那会儿,在台上就这么稳?
因为他摘了眼镜,跟瞎子差不多,永远对着空气说相声。
别说几百人,就是几千,几万人,跟他有屁关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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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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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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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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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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