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钟未凌低声问。
黎阙道:“然后,谢仙师从衣服里拿出了一颗糖,就殿下你平时吃的那种,吃完之后,没过一会儿就正常了不少。”
前后转变太快,搞得黎阙一度以为谢之钦吃的不是糖,而只是一粒包着糖纸的什么丹药。
钟未凌明显也觉得这种行为有点难以理解,沉默片刻后,确认道:“那是不是什么包着糖纸的丹药?”
黎阙:“……”
虽然两个人的第一想法莫名一致,但是,黎阙还是如实道:“糖纸并不适合装丹药,会流失灵气,我觉得谢仙师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一点,而且,用糖纸装丹药这种行为目的着实有些让人费解。”
不是有什么神奇苦衷,就是闲的没事儿干,找乐子,而且找乐子的口味还很奇葩。
“之后,谢仙师再次挥剑,我原本以为这次结果会与上次没什么不同,毕竟谢仙师出手的习惯大家都知道,如果确定对方是敌人,或者笃定要破坏一个什么东西的话,他第一招就会用尽全力。所以他刚到血魔池时,第一剑我认为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所以我当时不明白他为什么明明第一次已经失败,还要再次用相同的招数。”黎阙顿了顿,眼神骤然一凛,郑重道,“可是,这次不一样,这一次,一剑下去,虽然能感受到一些阻力,但是整个阵法的直接被劈穿了,就连内部阵眼也被完全摧毁。”
不论大小阵法,都有一个驱动阵法运转的阵眼。
类似于归墟阵这种上古大阵法,阵眼一般都隐藏于阵法内部的隐秘位置,很难找到,而如果外部阵法被打破,只要阵眼没有问题,那么就可以在一定的时间之内,将阵法恢复原状。
阵法级别越高,恢复时间就越短,因为驱动归墟阵的是血魔石,所以恢复这个阵法应该只需要几息的功夫。
比较保守,也是比较可行的做法是先摧毁外部阵法,然后趁机迅速找寻阵眼,逐次摧毁,谢之钦这种直接一剑将外部阵法与内部阵眼完全摧毁的行为,着实罕见。
钟未凌实在想不出来,这到底得多强的灵力才能办到。
但不管需要多强,以谢之钦之前的能力肯定是办不到的,所以……难不成谢之钦当时在阵法外又强行拔高情绪,突破极限?
如果真是如此,那方才黎阙所言也就不无道理了。
谢之钦每次情绪拔高到一定阈值,能力就会进阶,鬼界本身就是实体化的精神,所以随着修为进阶,最终将情绪也实体化貌似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
再者,说实话,自从谢之钦醒来之后,确实变得十分易怒,而且,除了怒气,钟未凌已经很久没从他身上感受到别的情绪了。
而黎阙他们所感受到的类似于灵力的情绪,也刚刚好是怒气……
钟未凌疲惫的掐了掐眉心:“他到底在干什么。”
黎阙帮谢之钦说话道:“他当时应该只是想救殿下。”
钟未凌:“本座不是说这个,”他只是不明白,谢之钦到底还瞒着自己多少事。他真的感觉,谢之钦的秘密越来越多了,“罢了,你继续说。”
黎阙嗯了声,继续道:“我和闻若骞好奇,谢仙师到底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变得如此厉害,千万别是修了什么禁术。”
“仙门禁制不少,就算谢仙师身出鬼界,可是禁术还是沾不得。”黎阙虽然猜到了谢之钦已经入了鬼王境中的高层境界,可是他并不确定谢之钦具体到了什么地步,饶是听闻鬼界鬼王境的人可以用情绪的不断爆发来提高修为,但是谢之钦短时间内的进阶高的有些过分了,按照黎阙的认知,他并不觉得谢之钦单凭境界能将修为拔高这么多。
莫说是他,从黎阙的描述来看,谢之钦前后的修为至少提高了将近一倍,按照钟未凌的认知,他也不觉得谢之钦能单纯的通过拔高情绪到达如此地步。m.xiumb.com
“谢仙师带着殿下从血魔池下面的岩窟出来后,我和闻若骞一直在暗中跟着你们回来,虽然没听到殿下与他对话,但是从谢仙师抱着殿下的反应上看,着实不像是之前的谢仙师。”黎阙说完,旋即认错道,“偷偷跟随殿下,是属下逾踞,还望殿下降罪。”
“不必了,你们也只是担心本座。”不过,有件事钟未凌还是很好奇,“他在路上也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只是抱着本座而已,你们是怎么看出他不像之前的谢之钦的?”
黎阙道:“刚与殿下成婚时的谢仙师,十分温柔,就算看见不太熟的旁人或者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若是擦肩而过,也会微笑相向。”黎阙补充道,“殿下兴许是当局者迷,没太注意过,先前每次谢仙师从掩月山关口过,都会很礼貌的冲守关魔兵礼貌笑笑,可是这次,谢仙师直接脸色阴沉的抱着您进去,并未多看旁人一眼,不过这也兴许是殿下突然失踪,让谢仙师心情不佳,故而才如此。可是,对旁人冷淡我可以理解,但对殿下,如今的谢仙师未免有些过分冷硬了。”
钟未凌右手下意识一攥。
原来不是他的错觉,就连别人也感受到谢之钦对他没以前好了。
“谢仙师就算再生气,也不会迁怒殿下的,可是今日谢仙师抱殿下回来时,殿下脸色明显不太好,他却没察觉到。”黎阙有些不开心,“而且,谢仙师好像自始至终都没跟殿下说一句话,至少也要问一句,你可有事,可曾受伤,然后关心几句吧。”
“不过,兴许是他已经在出岩洞之前问过了,而我和闻若骞不知道。”黎阙虽然补充了这么一句,可是说实话,他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
因为谢之钦那副神色完全看不出丝毫对钟未凌的关切,甚至连分温度都没有。
黎阙深吸了口气,郑重道:“虽然这是殿下的私事,我等属下不便插手,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句,据我所知,近期殿下未曾与谢仙师闹矛盾,而谢仙师却突然这副态度,我觉得殿下有些委屈了。”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可是,黎阙跟了钟未凌那么多年,钟未凌的脾气黎阙是知道的,若是之前的谢之钦这么给钟未凌摆脸色,至少房外站着,面壁一个时辰起步。
可如今钟未凌对谢之钦的态度,让黎阙觉得未免有些太克制自己的性格。
就算深爱对方,也不至于这么委曲求全。
钟未凌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黎阙的意思,失笑道:“不是委屈,是……”
他可能出事了,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钟未凌觉得,谢之钦如今对自己这副态度,最难受的,可能并不是自己,而是谢之钦。
钟未凌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没说下去:“这件事,本座自有考量,不过还是多谢你告诉本座这些。”
黎阙轻笑了声:“多谢倒不必,属下只是觉得,之前那样的谢仙师,更能让殿下快乐。”
钟未凌嗯了声,目光瞥向窗外的樱花树。
确实之前的谢之钦更能让他开心,可是,现在这个也是谢之钦,也正是经历过之前的快乐,所以,现在就算难受也放不下。
产期将近,来探视的长老与仙门越来越多,风迹和沈棠更是三天两头的来,就连蒋燃,也时常半夜冒出来。
七日后,晨起,谢之钦去找梦魔一族有事,钟未凌用过早饭,便躺在院子里休息。
虽然医修说他最近应该多走动,有助于顺产,但是直到现在,身体也没出现变化,钟未凌寻思着八成要剖腹,故而也懒得动了。
云都那个叫澹台远的小弟子来的时候,钟未凌正在小憩。
澹台远原本可以放下东西就走的,可是非要过来看看钟未凌才行。
黎阙问他为什么,毕竟黎阙并不记得这个澹台远跟钟未凌有过什么特殊交集,没必要非要看过才行吧。
而且:“之前不都是你师尊来么,今日怎么就你一个人?”
澹台远笑了笑,温声尴尬道:“师尊他有点忙。”
当然,事实并不是这样,此刻,云都之中,风迹一边搓手等澹台远回去,一边嘟哝道:“刚才听人说,谢之钦那小子今日出门了,早知道他不在,我应该亲自去掩月山的。”
沈棠失笑:“现在我估摸着澹台远刚到,你现在去也不晚,传送阵也就一眨眼的事儿。”
风迹皱眉:“澹台远已经代表我去了,我这时候突然出现,不像话。”
“话说你呢,我不去你可以去啊,你整天闲着没事,你今日怎么也不去?”风迹问沈棠。
沈棠看了风迹一眼,挠挠头:“师兄你今天好像也没事吧,这个问题我觉得可以反弹给你。”
风迹翻了个白眼,拂手晃荡了一阵,最后还是忍不住道:“我他妈就不明白了,谢之钦最近到底吃错了什么药,我这几次去,他都跟盯贼似的盯着我,还一副冷的要死的脸色,这玩意儿到底患了什么脑疾?”
沈棠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帮魔君探探脉,手刚搭上去,他就直接把我拿开了,顺便在钟未凌手腕上放了张手帕,我很脏吗?”
两人各自吐槽完,互看了一眼,互相冲对方嫌弃的摆摆手:“总之,我暂时不太想看见他了,眼神太吓人。”
这边,澹台远被黎阙带入庭院,问候过钟未凌后,便准备走了。
临走前,澹台远将自己喝的剩了一半的茶饮完,细心的指了指茶盏,温声笑道:“茶盏里的茶有些凉,魔君还是让人重新沏一壶吧,不然喝了可能对身体不太好。”
末了,还用指尖温柔抚掉了石桌上的几片落樱。
不知为何,钟未凌竟然从这个小弟子身上看到了些许谢之钦之前的影子。
温柔,有礼,而且细心。
说话的声音既能让人听的很清楚,语调却又温柔的像和风一样。
“你……”钟未凌看着澹台远,思忖了会后,问,“本座听人说,你好像是一直跟着谢之钦修炼?”
澹台远愣了下,旋即单纯应声道:“嗯,我入云都时,虽然挂名于掌门师尊名下,但一直都是小师叔教导的我。”
钟未凌轻笑了声:“难怪。”
澹台远有些茫然:“?”
钟未凌挑眉笑道:“本座是说难怪你不论是谈吐,还是行径,都与他有几分相似。”
就在澹台远要回应的时候,一道阴恻恻的男声从月洞门处传来。
“是吗?”
钟未凌一愣,扭头看着突然出现的谢之钦,不解道:“你不是午时方归么,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小事,花不了那么多时间,办完就回来了。”谢之钦冷声说完,看着一旁冲自己高高兴兴行礼的澹台远,“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吧。”
这句话的语气,十分硬。
澹台远一时间没缓过神,他正懵着,就被黎阙拉走了。
“谢之钦,昨天不是说好的看见来探视之人,给我收敛一点,别那么冲,你这就忘了?”钟未凌皱眉道。
庭院中只剩下他们二人,谢之钦看着钟未凌,眼中除了愠怒,读不出任何情绪:“我跟他不像。”
这几日,谢之钦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完全见不得钟未凌跟旁人多说几句话,不然就要呛人送客。
问起原因,谢之钦遮掩都不带遮掩:“我不想看你跟别人说话。”
原本,钟未凌以为他还是会回答这一句,但完全没想到,谢之钦的回答竟是那个。
钟未凌一时哑口,但反应过来后,苦笑道:“他跟现在的你确实一点都不像。”
谢之钦:“……”
“所以,”谢之钦眼中还是愠怒的情绪,但眼圈却莫名其妙的红了,跟他如今的眼神一点都不搭,“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这个问题,是这段时间钟未凌一直在不断问谢之钦的问题,这还是谢之钦第一次问他。
钟未凌皱眉:“不是,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谢之钦不说话了,他好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这个答案,就好像是脱离了他的情绪,跟随本能突然出现在脑子里的一样。
看着谢之钦空白的表情,以及那明显再次出现断片的样子,钟未凌心口揪疼,他深吸了口气,温声道:“你不是不喜欢我跟人说话,不喜欢我跟人单独相处,尤其是男人,更不喜欢我对人笑么,好,我以后尽量不跟人说话,不跟男人单独相处,只对你一个人笑,好吗?”
许久,谢之钦才红着眼圈,看着钟未凌:“我想回答好,可是,我说不出来。”
他发现,自己无法直接给出答案。
谢之钦这几天,经常会说这种很矛盾的话,钟未凌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温柔道:“乖啦,说不出来就不说,我替你说,你不喜欢的,我不做。”
直到你变回原来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有点上头,比预计多写了一千字,超时了好多,哭泣!
蠢蠢这周之内就回来,也就几天吧,感谢大家支持!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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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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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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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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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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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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