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谨一愣,难道刚才谢之钦一直没听自己说什么吗?

  “我听父亲说,谢仙师是个十分温柔之人,但自从我们见面至今,谢仙师好像都对我有些冷淡,所以,我想问,”唐谨顿步抬头,有些忐忑,“谢仙师可是对我有不满?”

  他怕谢之钦碍于自己面子,不好意思当面说,旋即补充道:“您放心,我这人并非小肚鸡肠之辈,您不必顾忌我,我只想听实话。”

  唐谨低下头,小声道:“毕竟,若没意外,我同谢仙师后半辈子还需要互相陪伴,有隔阂,不太好。”

  谢之钦盯着唐谨的嘴,盯了半天,满脸懵:“失礼,你能大点声吗?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

  唐谨愕然:“什么?”

  这句话简单,谢之钦直接从口型读了出来:“我说,我听不见。”

  唐谨:“……”啥意思?

  谢之钦见他不说话,突然想起件事,他皱眉好奇道:“风迹师兄的信中,难道没提我双耳有疾之事吗?”

  唐谨浑身一僵,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双耳有疾,所以……唐谨震惊道:“你是聋子?!”

  唐谨兴许是被吓到了,声调拔高了不少,谢之钦连听带看带猜,终于弄清了他的话:“我一直以为,这不是秘密。”

  毕竟,自从十七年前他封剑之后,整个修真界都在传他耳聋之事,未曾想,竟然还真的有人不知道。

  倒是风迹师兄失策了,他应该没料到,唐家小公子从不听传闻吧,又或者,听了之后,觉得那只是谣言,从未信过?

  不过,不管是那种情况,他有耳疾这件事,倒是把人家吓到了。

  唐谨呆滞站在那里,许久才回过神,并下意识后退避开了谢之钦:“父亲从未告诉过我,你竟然是个聋子。”

  离得远,声音也小,谢之钦又听不见了。

  只是耳聋而已,很让人惊讶吗?他掉进钟未凌汤池那次,钟未凌也是第一次确信他耳聋,却也并未像唐谨这般大惊小怪。

  果然,魔君就是见多识广。

  谢之钦神色认真地看着唐谨:“不是要去调查鬼藤之事么,你还去吗?你若是不舒服,我一人去也无妨。”

  好一会儿,唐谨才迟钝道:“去,我、我跟你一起。”

  谢之钦浅笑道了句走吧,便转身,继续提着灯笼,认真走路了。

  鬼藤最先出现的地方是城外那片荒林,谢之钦觉得,去那里看看,兴许能找出鬼藤来源。

  一路上,唐谨满脑子都是他要跟一个聋子联姻的事情。他爹跟风迹算半个至交,他爹肯定早就知道谢之钦是个聋子,可既然知道,还让他倒插门去云都,这是搞什么?他可是他爹的亲儿子,有这么坑自己亲儿子的吗?

  抬眼看着谢之钦不紧不慢走在前面的背影,唐谨心里喃喃。

  原本觉得长得丑无所谓,只要身材好,体力好,床上能干就行了,毕竟谢之钦可是天下第一剑修,十七年前那场大战名噪一时,跟他联姻,绝对能给自家宗门长脸。

  可鬼知道,竟然是个聋子。

  自己正值大好年华,跟一个聋子成婚,未免太亏了。

  “夜里不安全,唐公子小心些。”谢之钦扭头善意提醒道。

  入夜之后,原本便荒凉的街道,此刻愈发死寂,被鬼藤包裹的密不透风的房屋随处可见,幽凉的月光洒下,平添几分阴森。

  就在两人准备出城时,墙头出现一只乱线状黑影,唐谨连忙戒备:“何人?”

  谢之钦还在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唐谨寻思着这人傻吗?没看见城墙上的影子?

  “谢仙师,你别走了,城墙上有问题。”唐谨怕惊扰到城墙上的东西,刻意压低了声音。

  但旋即,他便意识到,谢之钦是个聋子,根本听不见他的提醒。

  唐谨没办法,咬咬牙,一步冲上去,抓住了谢之钦的袖子:“你别往前走了!”

  原以为谢之钦会听劝,但没想到的是,唐谨一用力,谢之钦的手臂竟然被撕开了。

  明明是个人,但身体却像一张纸一样,就这么被撕裂了,甚至还能看见参差不齐的裂纹毛边……

  快到城门口时,谢之钦抬头看了眼头顶朦胧的月亮,快子时了。

  夜里的风,阴恻恻的,带着股血腥味儿。

  细弱的风钻进谢之钦耳朵,迟钝的听觉逐渐变得灵敏,在城门口顿步时,耳力已经可以捕捉到极其细微的声音了。

  但,他却没听见唐谨的脚步,好像整条街上,只有自己一个人一样。

  谢之钦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唐谨,温声道:“唐公子,城门没开,只能翻/墙了,你可以吗?”

  用灵力,或者开传送阵,都有可能会刺激到那些藤蔓,要想出城,只能用最笨拙的方法。

  “自然可以。”唐谨神色如常,从谢之钦身旁走过,正准备翻/墙时,谢之钦一剑下去,唐谨的身体突然裂开了一条缝,月光混合着夜风,从身体一侧贯穿到了另一侧。wWW.ΧìǔΜЬ.CǒΜ

  就在“唐谨”消失的一刹,周遭所有景色发生了变化。

  城门消失了,周遭那些乱线黑影也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密闭的藤蔓笼子。

  谢之钦抬头看着笼顶,这些藤蔓跟当初从云都传送阵伸出的藤蔓一模一样。

  谢之钦抬手,掌心贴在笼壁上,白皙的指节微一用力,幽蓝色的火焰自掌心波及开,蔓延整个笼身,瞬息之间,便将那些恶心的藤蔓烧成了灰烬。

  火光褪去,映入视野的是无数相同的藤蔓笼。

  兴许是感受到了危险,原本沉寂的藤蔓开始自行扭动,并发出吃痛的低吟声。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一只藤蔓笼中,传出了唐谨的声音。

  想来唐谨也同自己一样,中了招。谢之钦正要过去,又听见了另外两个的对话。

  “这是什么东西?还会动!咦——好恶心。还往前走吗?别了吧,感觉前面也没什么可调查的了。”

  谢之钦皱眉,是邃明。

  “是你非要跟来的,又不是本座求你来。”

  谢之钦眼睛一亮,是他。

  “别以为本座不知道,你是想借跟本座出来调查为由,离开春湘楼,然后借机去霁陵仙门本家找魏雨宁。”钟未凌负手一边往前走,一边不屑哼道,“本座就不让你去找他,你能耐本座何?”

  邃明哑口。

  钟未凌看了他一眼:“而且,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邃明抬眼,茫然:“为什么要愧疚?”

  钟未凌指了圈周遭那些藤蔓笼:“如果不是你偷溜的时候不小心被拖到这里,本座会为了救你,也被拖进来吗?”

  邃明要跟自己一同出门,说是担心自己。

  一听就是大瞎话。

  钟未凌本想拒绝,但没等开口,就被系统电了一下。

  因为,原主是个恋爱脑,邃明所有疑似好意的行为,他都不会拒绝,钟未凌这算是OOC。

  没办法,钟未凌只能把他也带了出来。

  出门前,桑铃儿叮嘱,说霁陵城夜间会出现奇怪的灵力波动,几名前去调查的魔族下属也莫名失踪,且在失踪现场发现了传送阵存在的痕迹,让钟未凌一定小心,不要误入了什么奇怪的传送阵。

  钟未凌把桑铃儿的叮嘱照搬给了邃明,但没用,兴许主角就是天生招灾,出门没多久,就在他借口上茅房,然后在茅房墙上画传送阵,准备溜去找魏雨宁时,传送阵一瞬间便被篡改,紧接着,就被藤蔓拉了进去,然后关在了一个笼子里。

  钟未凌听见他求救,连忙进去查看状况,刚进去,脚踝就被缠住,未及催剑,就被拽进来了,然后两人都被关进了藤蔓笼中。

  挥剑破笼之后,两人试图找出口,可溜了一大圈,出口没找到,还迷了路。

  邃明自知理亏,垂眼拱了拱手:“对不起。”

  钟未凌抱臂傲娇哼了声:“知道对不起就好,小白眼狼。不过,”钟未凌眯细眼,戒备环顾四周,“你有没有听见呼救声?”

  邃明本来没注意,但钟未凌一说,他倒真隐约听见几声。

  “这边。”钟未凌转身,进了右手边的一条岔道。

  往前走,呼救声从模糊变得清晰,而且,这声音好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正纳罕着,邃明突然叫了一声:“小师叔?”

  钟未凌茫然朝邃明目光所指的方向看去,正对上谢之钦的视线。

  谢之钦冲他做了个礼:“魔君。”

  邃明看见谢之钦,仿佛看见了情人,他正要兴奋跑过去,钟未凌伸手拉住了他:“别忘了,你现在是本座的人质,安安静静跟在本座屁股后边就行了,哪都不能去,敢走,本座就打断你的腿。”

  邃明被挟持的这几天,钟未凌前后被电了好几次,总算是摸清了OOC的标准。

  说白了,就是要时刻保持原主对邃明的无脑占有欲。

  邃明对自己的好,不管真假,不管意欲何为,照单全收。

  若是谁要把邃明带离自己身边,或者邃明自己想走,那就一律拒绝。

  这么干,准没毛病……吧?

  电流贯穿全身的瞬间,钟未凌腿倏地一麻,要不是反应快,抓住了旁边一根藤蔓,就直接软在地上了。

  钟未凌:“什么鬼?我没让邃明走啊,为什么还电?”

  【系统:宿主,建议你以后管好你的嘴,前面都没问题,你语气冲也没问题,可是你那么爱邃明,怎么舍得打断他的腿呢?】

  “我就随口一说,这也不行?”钟未凌不爽道,“而且,我就不能走病娇流么,得不到就杀掉那种。”

  【系统:如果宿主真想要个病娇标签,也不是不行,可以安排。】

  钟未凌连忙摇头:“还是不要了,我没那么重口。”

  钟未凌扶着墙,刚站稳,又差点倒下去。

  系统这货,下手也太狠了,直接把两条腿全给电麻了。

  邃明站在一旁,想去扶他,但一想起自己先前被钟未凌表达心意时的场景,又把手收了回来。

  他刚收回手,谢之钦突然夹在了他跟钟未凌中间。

  “你可还好?”谢之钦半跪在地上,想帮钟未凌看看,但想起上次钟未凌拒绝自己碰他,攥拳关切问道。

  “没事,就是走路走太久,腿发麻。”钟未凌说完,看着像条哈士奇一样半跪在自己面前的谢之钦,皱眉,“你干嘛?”

  邃明看着自家毫无尊严的小师叔,内心发出同样的疑问。魔君腿麻,又不是我腿麻,小师叔你至于如此紧张吗?而且,只是腿麻,上茅房时间久了也会出现这症状,再寻常不过,有必要这么着急?

  “没干嘛,只是我看你好像暂时走不了了,要不我帮你……”原本想说帮他揉揉的,但此刻还有旁人在,他应该不好意思,谢之钦转口道,“要不,我背你走吧。”

  邃明:“?!!”

  钟未凌想都没想:“不要。”

  谢之钦皱眉:“可是。”话没说完,就被钟未凌截断了,“没可是,我才不要你背。”

  让一夜情对象背自己,钟未凌拉不下那个脸。

  两人一劝一拒,邃明看不下去,忍不住指了指身后,插话道:“求救声好像小了,我觉得那人应该已经喊累了吧,咱们要不先去看看?”

  这边,藤蔓笼里,唐谨哑着嗓子,瘫坐在地,内心迷茫,明明听见了隐约的谈话声,怎么还没人来?难道是出现了幻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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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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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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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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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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