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熹微。

  清扫弟子拎着扫帚进了东院,懒腰伸到一半,原本惺忪的眼睛蓦地瞪圆,瞳孔缩成一点。

  目之所及,一片残花败叶,满院花草全部死亡,还有植物烧焦的痕迹。

  原本郁郁葱葱的春柳,此刻完全变成了黑色,就连根部盘错的地面,也干裂成了蛛网状。

  “魔族入侵?”清扫弟子下意识便想到了此处,可是旋即又觉得不可能。

  如今正是仙魔大典,虽说这些年,仙魔关系貌合神离,可还算稳定,魔族不可能在此时入侵。而且,他们就算入侵,也是要先入侵云都地灵所在的望月关,率先切断云都灵气来源,不应该是东院卧房啊。

  “此事绝非寻常,还是先去禀报掌门为好。”清扫弟子打定主意,便拿着扫帚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设了个结界,保护现场。

  他刚走,这边,卧房中,谢之钦微微转过身,手背搭在尚是昏沉的额头上,漂亮的眼皮翕动间,缓慢睁开。

  微弱天光透过窗子,照进屋内。

  谢之钦下意识去摸面具,但却摸到了……奇怪的东西。

  谢之钦迷糊扭头,看见脖颈红痕斑驳的钟未凌,瞬间清醒,并差点背过气。

  昨夜种种,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包括一些极艳的细节。

  谢之钦咽了下口水,温润若玉的鼻梁上渗出几丝细汗。

  他都干了什么?!!!

  完了,这下全完了,魔君是要跟他的小师侄联姻的,他虽没教导过邃明,可是邃明次次见他,都会尊称一声小师叔,可自己现在夺了他未来夫君的清白,这简直天理难容,有违伦常。

  而且,魔君他此刻应该也想一刀砍死自己吧。

  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如果当初不掉进魔君的浴池,也不会把迷幻粉洒进沐浴的水中,也就不会有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

  虽然并非自己所愿,虽然昨晚是魔君先亲的自己,可终究是自己定力不够,没把持住,理应请罪负责。

  可是,万一魔君迁怒云都,这可该如何是好。

  谢之钦纠结地看了钟未凌一眼。

  他死不足惜,可若是连累云都其他人,他便成了整个仙门的罪人了。

  没等谢之钦纠结出个结果,钟未凌梦呓了声,紧接着翻过了身,伸手自然而然搂住了谢之钦的腰。

  谢之钦呆滞,脑中不自禁闪过昨晚的零碎画面……

  钟未凌黏糊糊从他胸口蹭了上去,鼻尖蹭过谢之钦的喉结,划过下颌,朦胧的眼睛露出些许不满:“好丑的面具。”

  封印早已松动的差不多的鬼面被钟未凌粗暴摘下,扔了出去。

  面具下,是一张仙气凛然的脸,宛若冠玉般温润,气若冰雪,不食人间烟火。

  眼尾微微泛着红,温柔中隐约透着股占有欲。

  “小哥哥,你真好看。”钟未凌亲了下谢之钦的鼻尖,这一吻,彻底把谢之钦原本便不受控制的意识撩拨到了极点。

  谢之钦伸手扯下自己的发带,捆住钟未凌手腕,翻身把人按在了床上……

  非礼勿想,非礼勿想,非礼勿想。

  谢之钦不停念叨,但还是把持不住脑中乱窜的回忆,脸红的像熟透了一样。

  默念了好几遍清心经,才堪堪缓过劲。

  他帮钟未凌掖好后背的被子,小心掰开钟未凌抱着自己的手,尔后绕指一勾,躺在地上的巨丑面具被一道灵力卷起,送到了谢之钦手中。

  谢之钦抬眼,看着屋内花盆中完全黑掉的花草,眼神蓦地一暗,重新将面具戴上。

  尔后并指掐诀,拂手间,那些完全枯死的花草全部消失了。

  便在此时,钟未凌又翻了个身,一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直接被痛醒了。

  “本座的屁股。”钟未凌倒抽着凉气,睁开眼,看见刚戴好面具的谢之钦,震惊,刚要呵斥,问他怎么在自己房间,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昨晚,宴会散掉之后,他准备四处转转,手臂上突然出现了红疹子,紧接着浑身开始发热,他就急匆匆回房,之后,好像进了一个房间,然后……

  钟未凌僵硬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红痕,又摸了摸自己嘴上被咬破皮的地方,只感觉一道干雷在脑子里劈了一下。

  “我——你——”钟未凌飞快裹紧被子,要疯了,“你到底对本座做了什么?”

  谢之钦垂着头,一副认错的姿势,将迷幻粉之事简要解释完后,钟未凌正要发火,谢之钦有一说一地继续诚实叙述道:“我见派去寻你的弟子迟迟未归,恐你出事,便准备亲自去找,可一开门,你就撞进了我怀里。”

  钟未凌强忍着怒气:“然后你就把我给那啥了?”

  他保证,谢之钦只要敢说一句是,自己绝对让他死的很难看。

  如果不是他突然掉下来,自己就不会中了迷药,也就不会撞进他怀里,犯不着日我吧?

  虽然本座百分之九十九是直男,可是你也不能非要让本座当那百分之一啊!

  谢之钦连忙摇头:“并非,我知道你是中了迷药,故而准备帮你压制药性,可是你昨天喝了好多酒。”

  钟未凌懵逼:“这跟我喝很多酒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是想说,是我喝多了,然后强行把你扑倒,所以才造成的这个后果吗?

  谢之钦诚实道:“因为我实在不胜酒力,半杯就倒,可当时你突然抱住我。”

  钟未凌愕然:“我抱了你?主动的?”

  他刚才只是胡说的,不会真是跟他想的那样吧。

  谢之钦嗯了声:“你把我拉到你身上后,就开始亲我。”

  钟未凌眼珠子差点掉出去:“也是本座、本座主动亲的你?”

  谢之钦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如果你不动舌的话,我只是闻到酒气,并不会晕,可是你……”

  谢之钦还没说完,钟未凌感觉自己浑身已经像长了倒刺一样:“我、还动了舌头?”

  “嗯。”谢之钦:“你的酒气过到我口中,之后我也失控了。”

  说到这儿,谢之钦穿上里衣,取来佩剑,递到正在呆滞的钟未凌面前:“此事是我之过,我绝不推脱。魔君若是实在迈不过这个坎,大可动手,谢之钦绝无怨言,只求我死后,魔君能不追究云都之责。而且,你……”谢之钦咬了咬下唇,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我死后,希望你不要一直记挂着此事,这只是个意外,而且都是我的错,你完全不需要有心理负担,不要因此抑郁寡欢。你就对别人说,是我酒醉失态,对你动手动脚,你一怒之下,失手杀了我,这样你的名声还在,你和邃明师侄依旧可以在一起。”

  钟未凌看着眼前那把剑,说实话,他是真想一剑把谢之钦捅死。

  钟未凌磨着后牙槽,反手抽出了剑。

  谢之钦攥拳闭眼,静等钟未凌杀自己。

  可是,钟未凌转腕间,锐利剑锋只是擦过了谢之钦头侧。

  谢之钦怔然睁眼,看着飘落在地的那缕头发:“是我昨晚做的太过,你手抖了吗?没关系,我再站的近一些。”

  钟未凌烦躁地看了他一眼:“本座就是手抖了,怎样,本座不止手抖,本座看见你还眼睛疼,你离我远点儿。”

  就在谢之钦听话后退时,钟未凌抬眼,冷冷看着他:“你刚才那句话,是真心的吗?如果我真的杀了你,然后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你身上,说是你对我不轨,让所有人都骂你,让你变成一个被所有人唾弃的变态,你真的愿意?”

  谢之钦想都没想,认真道:“本来就是我的错,自然愿意。”

  钟未凌深吸了口气,心里那团怒火被谢之钦这副傻乎乎的认真模样强行消了不少。

  沉默半晌后,钟未凌不爽道:“你不是说,是有人篡改了你的阵法,所以你才掉到我面前的么。”

  谢之钦点点头。

  “本座暂且信你一次,不过,限你十日之内,把这个人给本座找出来,本座要亲手杀了他,把他碎尸万段。”钟未凌咬牙道。

  谢之钦瞳孔一扩,愣怔道:“你,不杀我了吗?”

  “冤有头债有主,虽然本座现在非常讨厌你,一刻都不想再看见你。但若真如你所说,是有人篡改了你的阵法,才导致的这一系列结果,本座却杀了你,这不是昭告天下,说本座不察事实,故意跟你们云都作对么,这屎盆子,本座可不想戴。”钟未凌烦躁道。

  谢之钦眼睛亮亮的,看向钟未凌的目光,多了丝别的意味:“多谢,”谢之浅浅一笑,“你真好。”

  “你以为你夸夸本座,本座就不讨厌你了吗?告诉你,昨晚之事,就当从没发生过,若是让本座发现你跟谁提起,本座绝对不会再手下留情。”钟未凌恶狠狠威胁道。

  谢之钦诚恳应声。

  “那你还盯着本座做什么,昨晚没看够还是没摸够?转过去!本座要穿衣服!”钟未凌瞪着谢之钦。

  谢之钦连忙转过身,还不忘道了句“失礼”。

  看着谢之钦的背影,钟未凌心里真是x了狗了。

  特么刚穿过来一个月,新手任务没做完,就被一个又聋又丑的男人给日了,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幸亏男人不会怀孕,不然,万一跟那些一夜|情小说里一样,一炮而中,关系没撇清,又来了个小的,就尴尬了。

  只是,屁股是真的疼,也不知道这家伙喝多之后是多卖力,自己都快零散了。

  不过……钟未凌衣服穿到一半,狐疑看着谢之钦,虽然他记不清谢之钦的脸,但隐约感觉,好像并没有传说中那么丑,而且这人不是半聋么,自己刚才跟他交流的时候,并没很大声,他也听见了啊。

  难不成,是装的?

  “谢之钦,你。”钟未凌正要问,门外突然响起了风迹那老头儿的声音。

  “之钦,你这院子里是怎么回事?你可有受伤?”风迹的声音越来越近,而且听这急匆匆的语气,极有可能会直接踹门而进。

  钟未凌来不及多想,胡乱抓起衣服,就要跳窗。

  临走前,还不忘又小声警告了谢之钦一遍:“昨晚之事,别告诉别人,不然本座真的会杀了你。”

  然后,就从后面的窗子翻出去了。

  翻窗动作太大,扯动了后面的伤口,钟未凌又是一阵倒抽凉气。

  可还没等他站稳,跟着风迹来的清扫弟子闻声看了过去:“什么东西?”ωωω.χΙυΜЬ.Cǒm

  钟未凌见那弟子走了过来,想要躲避,但是根本无处可躲,最后无法,又翻进了几丈开外的另一个房间。

  他刚落地,身后就想起了一道少年音:“何人擅闯?”

  钟未凌用灵力凝出一把匕首,正准备转身威胁那人闭嘴,可转身之际,看见了一个一身黑衣,明眸善目的少年。

  少年眼尾一颗泪痣,眨眼间,有种别样的温柔。

  “魏雨宁?”钟未凌傻眼,还以为碰上了哪个弟子,原来是原文主角受,原主情敌。

  魏雨宁还没反应过来,房门便被人推开了。

  “雨宁,我刚才偷偷问了二师叔,你猜今日跟我对战的魔族是谁?”一名英气的白衣少年兴冲冲进门,看见衣衫不整的钟未凌,一时顿步愣怔。

  “邃明?”钟未凌又傻了,这什么情况,今天是什么主角集合日吗?怎么一下子俩人都在?

  钟未凌正稀罕着,邃明手中的佩剑咣当落地。

  “你、你们——”邃明看了看钟未凌略微发肿的嘴唇,又看了看魏雨宁颈间的一个小红痕,一时承受不住打击,扭头跑了出去。

  钟未凌懵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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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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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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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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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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