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若离了心,该怎么活?”“人的一生并没施主想的那般长,一眨眼便也过去了。”
不知为何耳畔竟响起了他,是啊,一眨眼见过去了,韵儿紧紧阖眼,似有意拧干满眶的泪水,清明便随之迷离起来。
拂晓,野郊死寂,衬得男人低郁的怒吼愈发骇人。
“你没长脑子吗?谁借你胆子自作主张的?”欧阳道揪提着黑影,空荡荡的袖管迎着晨风诡异地飘荡,“你可知布一枚棋有多难?叫你接替暗卫营,就是看重你忠实稳重。哪晓得你这般意气用事!”
嗝。何离打了个酒嗝,由得他撒气,含含糊糊道:“主公,我的性子你知晓的。那个白虏孽种杀了离忧,我怎能眼睁睁看她活?我要给离忧报仇,报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欧阳道松开手,冷冷别过脸去,“人没杀成,还损兵折将。”
何离总算醒了几分,面露愧色:“主公若不放心,我去除了张婉——”
“不必!”欧阳道比手,成竹在胸模样,“她既这般想见我,便给她个机会。张婉凝暂且留着,没诱饵哪成?”
“那轩国?”
“哼,区区一个丫头就想铲平我留霜宫?”欧阳道一记冷笑,回眸道,“放心,我早留有后招。”
晨曦暖暖地洒了进来,铜镜折射一缕橘黄光晕,擦亮了睡榻紧闭的星眸。
“公主,您总算醒了。”
由着小草搀起,韵儿挤出一丝微笑,解嘲道:“装痴扮傻真要不得,昨儿个竟把自己装进去了,居然真睡着了。”
小草嘟嘴:“得了,又没外人,您就别强撑了。半夜都发热了。”小草起身,捧着衣袍送了上来:“拽着那人的手不放,也就罢了,还。还一个劲说‘别走’,瞧您那样,我就知不是装的。”
脸唰地一红,韵儿别过脸,依稀记得他守在床头喃喃了一宿,还道是做梦。
小草噗嗤一笑,宽慰道:“该害臊的怕是轩王。我就没见过哪个男人像他那般心细的。温水帕子怕烫了你,纱灯怕耀了你的眼,汤药又怕苦了你。要不是那张婉凝撒泼,叫唤了整宿,一早又寻死觅活的,再来人请八回,他都不会走。”
微微一怔,韵儿若无其事地由着小草穿戴,淡淡道:“休要胡说。他是他,我是我,再无半点瓜葛。”
小草愣地顿下手来。
韵儿抬眸,加重了语气:“我此番留在轩国,入溪露宫,是有要事,并非为他。对他的无礼霸道听之任之,不过是。罢了,多说无益。若是我佯意与他亲近,那也只是。美人计,皮影戏里唱的那样,懂吗?”
小草着实不懂,又动起手来:“过去是没法子,如今,你若欢喜他,何不成全了自己?”
“休再提他了。欢喜?他是怎样对我的,你清楚得很。换你,这样的男人,你还会要?”韵儿几分动了气,索性置气道,“我嫁猫嫁狗,也不嫁他!”
伸手去敲门,指节几近叩上了紫檀木却雷击般缩了回来,轩辕远毅僵在当下,脸色阵红阵白。
“若是他真废了一后一妃呢?”
“呵呵。”一记苦笑,“他若做得到,除非日出西方。我本就没做指望,不过想他知难而退罢了。想来可足浑毅已回了邺城,怕是都向父皇求亲了。父皇说得对,刀光剑影,想要活命,便得一手执矛,一手执盾。他?和昨夜那把匕首无异,刀锋对着我的心口,我再不会犯傻了。”
“陛下。”房内声音虽细,却听得分明,方平瞧见主子脸色惨白得瘆人,悄声道,“不如先用早膳,再来探望公主?”
颚骨一紧,轩辕远毅扭头便走,蹭蹭阔迈几步,骤然打住,猛一回头,冷厉道:“传令,摆驾阿房宫。传孤口谕,正值农忙,孤要视察雍水一带。文武百官即日起前往阿房宫议政。”
“诺!”
“龙城公主遇刺受惊,特赐与孤同乘。”
方平愣住,女子如何能坐龙撵?主子莫不是气糊涂了?抬眸时主子早已拂手离去。
雨公主府,后院佛堂,经文袅袅。
内堂,嘎吱门一开,轩辕雨碎步迎了上来,眼眸映入那抹泥色僧衣一刻,泪盈了眶,却是靠着房门,反手带上了门栓。
“公主,您怎能强请寺里的师伯们来府上诵经呢?”
“我有何法子?你都多久没来府上了?”轩辕雨委屈,那泪便落了下来,“公主?你不该叫我阿雨吗?”
惜日的脸嗖地红至耳根,眼神逃避:“贫僧被住持师伯。关了禁闭。今日。府上请得急,住持师伯才放了贫僧,不过想贫僧。了断尘缘罢了。”
泪眸凝住,轩辕雨颤颤地急迈几步,攀着惜日的胳膊,脸色煞白:“了断?如何。了断?”
惜日抽手便想合十,低垂着眸,赧色愧色折磨得净白的俊脸惨不忍睹:“好在。贫僧不曾逾礼,公主请保重。”说罢,扭头便要走。
轩辕雨死死抱住他,仿若揪紧救命稻草般:“惜日,别走。与你相识相知,我才知,上半辈子都是白活。别走!”
“阿。雨,算了,放手。”惜日轻轻覆着簌簌发抖的背抚了抚,“你贵为公主,即便再嫁,也该嫁王公贵姓。我一个和尚,配不上你,即便我欺师灭祖,还俗娶你,也只会累你招人耻笑。何苦呢?”
“我不管!”温婉的女子头一遭发了狠,眼眸簇着细焰,直勾勾地仰视着眼前佛一般静谧的男人。
惜日招架不住这样的目光,渐渐地,眼睑耷了下来,连带着眼角都耷了下来。可顷刻,唇边炽热,似燃起烈焰,眼波一转,她竟。
轩辕雨踮起脚,紧紧攀住他的颈,不由分说地盖住他的唇,任两颊烧得滚烫,偏执地把一世苦守的柔情化作了这浓情一吻。边吻边哭,舔到泪水的苦涩,却迟迟等不到回应,便如同吻着的竟是一尊石雕。唇边的烈焰无声地熄了,轩辕雨无力地滑下手。偏着一刻,腰际一紧,铺天盖地的皆是这个男子的气息,裹住了身,裹住了唇,裹住了心。轩辕雨依稀觉到背肌丝丝凉意,再度睁眸时,竟已是一丝不挂,迷离间,只见那双桃花轻坠着埋落心头。颤栗,幸福地颤栗,轩辕雨闭了眼,远方吟诵的梵文远不及耳畔的粗喘抚慰心灵,“呃。”竟不知自己原来还会吟唱。琇書網
晌午日头正烈,烤得车厢愈发窒闷。
韵儿偷瞟一眼主座,火苗不由窜上心头,他竟气定神闲地闭目凝神,撇开不论是否治张宛凝的罪,便是强逼着自己同乘,也总得给个说法吧?饶是如此,韵儿却不愿先开口,索性也闭了眼。于是,这一路竟是无声。途经雍水,韵儿竟忘了要给溪王上坟的那茬事,缓回神时,已抵达阿房宫了。
他似变了一个人,自顾自地落车,自顾自地改乘步辇。古铜眉宇淡得不着痕迹,韵儿却嗅到了异常冷漠的气息。不觉烦闷,韵儿却懒于理会,听任宫人安排便是。
“打听得如何?冷风可回轩国了?”韵儿刻意压低了嗓音,若有所思,“照理,他不过送可足浑毅至轩容边境,不至于耗上这么多时日。”小草闷闷摇头。
眼眸一道寒光闪过,韵儿半倾着身子,急不可耐地探下步辇:“停!放我下来。”
“公主,慢点,您等等我。”
韵儿碎着步子一路疾奔,额角细汗丝丝缕缕地风乾,本该透心清凉,当下却是焚心的焦虑。
轩龙殿,皓白燕服背手而立,俊逸若玉山。韵儿却觉到丝丝凌冽的冷意。
“来了。”
语气和如春风,辨不清喜怒,韵儿却觉心虚,此刻,他竟有七八分似千里之外的父亲,仿佛一眼回眸就能看穿自己一般。不愿跨入这道门槛,韵儿顿在殿外,轻轻福了福,索性开门见山:“陛下,他是我的人。若是他在轩国有何过失,还请陛下高抬贵手。”
他屹然,竟纹丝不动。
韵儿一时失了主张,却有几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悻然:“持刀行凶是重罪。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南守公夫人虽是陛下弟媳,论刑律,怕是难逃干系。若陛下首肯,我。”顿了顿,韵儿垂睑,苦笑:“身为苦主,可不予追究,只望以夫人换回冷风。”
肩头一搐,冰山融了,轩辕远毅幽幽回眸,殿外那点白似一片雪花溶入眸底,蒸起一缕清冷雾意:“你以为我扣着他,便是为了这场交易?你我几时沦作——”
看着他欲言又止,韵儿敛眸,涩涩一笑,笑得凄冷:“不然呢?陛下既押了冷风,便该知晓我因何留在轩国。”
“就为这个?”嗖地一道亮光耀眼,他掌心的龙门璧映在夕晖下,泛起一轮诡异的橘黄光晕。
不知是玉璧刺目,还是他的眸光刺目,韵儿急急别过脸,朱唇褪得惨白,却爽快地应了:“不错。”
轩辕远毅掌着玉璧伸手送了出去,却是瞧也不瞧一眼,唇角浮起一丝苦笑:“既如此,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怔然,韵儿禁不住回眸,满目惊疑。
轩辕远毅朝殿门踱近一步,又送了送:“留下,玉璧便归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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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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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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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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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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