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南的小桥,马小乐是再熟悉不过的,尤其是朦胧的黑夜,更是熟知,因为空气中有股气味,特别是在那颗柳树后头,还依稀可辨出柳淑英的气息。
“阿婶离开了这么长时间,连个电话都没有,会不会发生啥事呢。”想到柳淑英,马小乐心情沉重起来,他决定等事情忙得告一段落,必须得打探打探。
庄稼地没怎么变,路还是那样,马小乐闭着眼都可以大踏步向前。
果园里依旧是那个气息,不过想到果树被砍了那么多,心里还是很不舒服,虽然已经找过田小娥和姚晓燕了,但仍旧受不下那口气。
进了院子,寂静一片。朦胧的月光洒下,夜的静谧,让心境尤为淡远。马小乐瞬间想了很多,想起来在村子时的一切,甚至还包括张秀花,那个在村里风头一时的女人,自打到了县里就再也没了讯息,只是后来听到点点传闻,说她和赖顺贵也到外地打工了。
当然,马小乐想得最多的是柳淑英,这个他人生中走得最深入的第一个女人,就像村边的那条河,一直都流淌在心间。
睡不着,干脆搬张椅子出来,坐下,抽烟,把新近的事也都回味了一番。
想想近来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语,马小乐叹了口气,或许马长根没说错,是该有所收敛了,可是他觉得自己的做法也没啥可指责的,又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只是那些人本就应该有所遭遇。
鸡叫两遍。
昏昏欲睡的马小乐才起身,摇晃着进屋睡觉。
早晨九点多,马小乐醒了过来,他有点奇怪,怎么马长根今个一早没来喊他。
回村子里,走在街上,马小乐感到气氛有点不对,村邻们的眼神中总是透着些惊异的目光。
怎么回事?
马小乐皱着眉头,吸着冷气,难道田小娥把她被扒了事讲了,还是姚晓燕添油加醋乱说些啥了?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有如此影响吧。
还是先回家看看。
到了家门口,马小乐听到了院子里一段对话,顿时,眼前一花,连腿都麻了!
能让马小乐眼花腿麻的事情,还真是不多。马小乐自己甚至都没想过,这世界上还会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听到后眼花腿麻。
然而,今天还就真有了。
不但是腿麻,马小乐觉得手臂都有点抬不起来,全身麻,还有点迷糊,脑袋混沌一片,刚才听到的事,似乎想过,很遥远,很遥远。
“马大马大!”这时金柱在巷子头老远就喊了起来,挥着手臂,“跟你说件事!”
马小乐有些六神无主,呆呆地站着,也不回答,看着金柱一阵风似地跑过来,大口喘着起,“马大,我一大早就带人挖沼气了,刚刚回家拿香烟才听说你家里出了点事,本来以为你还在果园睡觉,想过去告诉你,刚到村头就有人告诉我,说看到你刚回来,这不,我就跑过来了!”
“噢,我是刚回来。”马小乐像丢了魂一样,“这不还没进门嘛。”
“马大,要不,你别进去了,找个地方先待着,等事情有个眉目再说。”金柱撩起衣角擦了擦汗,“马大,你说这事也真是,唉,谁能想到呢!”
“不用躲,我得进去,不进去咋解决!”马小乐挪了挪脚,似乎回过了神,“我老早也想过,这事早晚得面对,看来今天是时候了!”
马小乐深呼吸了一口,定定地看着紧闭的大门,好像要舍命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
“那,那好吧,我相信马大。”金柱诺诺地站到了马小乐身后,跟着他进了院子。
院子里,一个半大的老头子,很拽的样子,翘着腿坐在小椅子上,不断晃着两个指头夹着烟,脸抬得老高。
马长根坐着小凳子,耷拉着脑袋,胡爱英靠在灶屋门口,抹着眼泪。
马小乐知道这个半大的老头子是谁,是他爹,亲爹,马丙根。
刚才在门口,马小乐听到马丙根说话,他要马长根还他当局长的儿子,不还也成,得拿十万块钱出来,就当是卖了。马长根支支唔唔,说拿钱也成,不过没有那么多,家里就一万多块。
这些话,让马小乐对马丙根出奇地憎恨,本来就够憎恶他的了。
“小乐,你,你回来了啊。”马长根站起来,声音发抖。
“嗯,爹,我回来了。”马小乐看都不看马丙根,走到井台边打了盆水,洗脸。
“小乐,是你么?”马丙根扔了烟头,放下二郎腿,两手按着膝盖站起来,探着脑袋道:“我,我才是你爹啊!”
马小乐一听这话,把脸盆猛地推掉在地上,“你是我爹?”他拧着脑袋走过去,“你没事吧,我告诉你,你再说这话,信不信我打掉你一口老牙!”
如此场面,让所有的人都震惊。
“你,你……”马丙根指着马小乐,身子一颤,有点萎,但随即又挺了起来,“你打,我今天就让你打,天底下哪有这等事,儿子竟然要把老子的满口牙给打掉!”
“你不信是吧!”马小乐扭头看看,墙根下一堆碎石砖头,走过去抓了一块青砖头,回来抓起马丙根的衣服就要抡。
怎么可能呢。
马长根、胡爱英还有金柱,早已飞奔着过来,抱腰的抱腰,拉胳膊的拉胳膊,把他拖到了一边。
“马丙根,我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你,今天你在这儿了,那就说给你好了!我亲爹是马长根、亲妈是胡爱英!”马小乐的声音有点哽咽,扔了砖头,面对马长根和胡爱英跪了下来,“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爹,妈,你们的亲儿子马小乐给二老磕头了!”wWW.ΧìǔΜЬ.CǒΜ
这场景,马长根和胡爱英一下都掉出了眼泪,尤其是胡爱英,用围裙捂在眼上,“呜呜”地哭出了声。
马长根连忙把马小乐拉起来,哭道:“臭小子,你这是干啥啊,地这么硬,咋这么用力呢!”说完,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擦掉上面的尘土渣子。
“儿啊!”马长根抹了把眼角,道:“之前我从来没当着你面叫你声儿,今天我叫了,爹心里头高兴!”
马小乐也哭了,突然间发生这事,说不清是啥原因,心里特别难受。
“别哭,好孩子,你就听我说句话。”马长根又抹了把眼泪,指指马丙根,“他才是你爹,亲爹。”
“对对,我才是你亲爹!”马丙根连连点头,眼里闪出亮光,“儿子,听说你当局长了,行啊,有出息嘛!”
“你给我住口!”马小乐几乎是歇斯底里的,“你说是我爹?我三岁时你到哪儿了?你出去找野女人,快活吧?那时你想过我这儿子嘛?现在你回来了,你回来干嘛了?回来卖儿子了是吧?十万,十万块哪!你马丙根长着个金吊啊,生出来的都是小金人呐!”
“你,你咋这么说呢?”马丙根支吾着,“我不是真的要那十万块,只是吓唬吓唬马长根而已,让他还我儿子。”
“还装!”马小乐道,“我在门口听得真切,我就不信你那么会演戏,瞧你说得那样,发自肺腑啊!你想咋样,想拿着这笔钱去和你小野女人继续快活?”
“你!”毕竟是生父,马丙根有种天生的在上觉念,此刻也板起了脸,“你咋能跟我这么说话?!不管怎么样,你是我亲生的,谁都改不了!既然你是我儿,就不能这么跟我说话,这叫犯上!”
“犯上?!”马小乐很是恼火,锁着眉头喝问道:“你算个啥上啊?就你这样,还想在上面?既然你算不得上,我又哪来的犯!”
“孽种,你是个孽种!”马丙根也怒了。马小乐说得没错,他回来就是想弄点钱,他也知道这么多年了,突然回来认人,说不过去,毕竟当初外走不是因为困苦所迫,而是自私享乐的逃避。
马丙根是怎么知道马小乐当局长的呢?
曹二魁告诉他的。曹二魁和刘长喜两人到广东了,还巧,就碰上了马丙根。曹二魁心眼不正,告诉马丙根,说马小乐先是干工程做生意,现在又当上局长了,真是有钱又有势。马长根收养了他,真是赚大发了,家里现在起码几十万存款。马丙根一听,当即就动了心。
刘长喜一旁煽风点火,说得回去,不能便宜了马长根。见马丙根有点犹豫,刘长喜又说,即便对马小乐没有养育之恩,却也有生他的功劳啊,回去弄点钱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马丙根满怀希望地来了,可是没想到,事情竟然和想得差别那么大!
“你这个孽种,你别忘了,怎么说也是我生了你!”马丙根跳着,暴起了脖子上的青筋,“早知道,早知道当初那会儿,就把那点东西甩到床下,让猫狗来舔了你!”
马丙根的躁行暴语,更是激起马小乐的恼怒,“马丙根,今天就是打雷劈了我,我也要揍你个半死!”
马小乐挣揣着身子要上前,却被金柱死死抱住。马长根也拉住,胡爱英站在一旁,不知怎么伸手,只是哭。
“哭哭哭,就知道哭!”马长根对这胡爱英吼道,“去把院门关上,你嫌人看得还不够啊!”
胡爱英一听,赶紧跑去关门,但门口围着人呢,关不死。
“谁不走?!”金柱一回头,暴眼一怒,“等会我去砸他家锅底!”
金柱这话管用,人群呼啦一声散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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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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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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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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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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