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村民们好戏没看成,也都悻悻地散开,再者,不管咋样有趣,地里的庄稼还是要顾的,得赶紧回家吃饭。
马小乐突然觉得,这样的表现在范宝发面前真不是太好,心想自己还要朝村部里混呢,哪能这么胡来?于是他一低下头,道:“范支书,我……我错了,当时被曹二魁骂得厉害,头脑昏了。”
范宝发对马小乐上次写计划生育标语的事情很满意,并不责怪他,“小乐啊,其实你已经不小了,以后该学会稳重一点,不要再跟小孩子似的。”
“好,范支书,我一定牢记你的话,保证不犯错了。”马小乐说完,扭头“咚咚咚”地跑开。
范宝发看着马小乐跟兔子似地跑了,自语道:“这小子,嘴巴伶俐腿脚利索,关键是头脑灵活,竟然把曹二魁给耍得团团转,要是到村部来帮帮忙也还挺合适。不过这事难啊,赖顺贵早就为他侄子打过招呼了。”
马小乐回到家里,马长根还生着一肚子气,“臭小子,你逞什么能,要把果园和口粮田输了,我们去要饭呐!”
“干爹,你咋也当真了,我就是想给曹二魁点颜色看看。”马小乐嘿嘿笑着。
“你凭啥给他颜色看,虽然你是没问题,但那种事是闹着玩的吗?要不是我把范支书找来,看你咋下得了台!”马长根一副救世主的样子,“对了,小乐,你咋就把阿黄给放出来了呢,真是太大意了,竟然还把它带回村里!我不是跟你讲过么,阿黄可不是一般的狗,前年下大雪时,我带它去南山逮野兔,结果它把一头母狼给爬了,害得村里一到晚上就听到狼嚎,要不是我一猎枪把那头母狼吓跑,没准你在果园里早就被吃了!”
马长根说得这事马小乐知道,前年冬天,马长根带阿黄出去逮野兔子,想改善改善口味,他嫌雪深走着累,就没跟去,结果错失了观赏阿黄爬母狼的精彩过程,他只是后来从别人嘴里间接听了马长根的描述,很是令人想往。后来,他老是想,俗话说一狼抵三犬,可阿黄独个就把狼给上了,该有多厉害呐!
“臭小子!发啥呆?以后别再把阿黄带回村了,你还嫌麻烦不够多是不?!”马长根撩起衣角扇了扇风,又向灶屋里喊起来,“爱英,午饭还没好啊,你是杀猪了还是宰牛啊?”
“住嘴吧你,一股牢骚气,难闻着呢!”赵爱英不示弱。
马小乐看到马长根扯起了脖子要顶回去,忙笑呵呵地拉住了他,道:“干爹,我还有件事得跟你说说,过不了多久我可能就要到村部干事了,你看咋样?”
马长根听后愣了一下,半响揉了揉耳朵,道:“臭小子,你刚才是说要到村部去干事了吗?”
马小乐坚毅地点了点头,好像侦察兵汇报情况一样严肃,“干爹,我是说要到村部去干事了,你没听错!”
马长根摸了摸后脑勺,咧嘴笑了,露出一排黄不啦叽的大牙,再衬上被太阳烤的有些冒油的脸,活脱脱就像是一泡弱小的牛粪上散了几颗黄花瓣,“呀,臭小子,你要为老子争脸了啊!”旋即回头又对着灶屋里喊了起来,“爱英,把篓子里那几个鸡蛋炒了,今个中午我要喝两盅!”
胡爱英从灶屋里露出个头来,“又咋了,捡到钱了?”
“屁!捡钱算个球!”马长根回身进了正屋,从大桌子的抽屉里拉出一个木匣子,又从腰上摸出钥匙。
马小乐知道他要拿钱了,拿打酒的钱。
“小乐,再去店里打斤散酒去!”马长根摸出两张皱巴巴的一元票子,“剩下的八毛钱,买些糖块或点心,跟二宝分了吃吧!”
“好咧!”马小乐接了钱,提着酒瓶子就朝张秀花家的小商店跑去。
路边阴凉地,坐着几个人,一看马小乐就冲他喊起来:“小乐,不是孬种,敢带着大家伙去看你弄曹二魁的女人!”
马小乐不搭理他们,甩着头走自个儿的。
不怪有人拿马小乐打趣,像这种事在小南庄村别说几十年都碰不到一次,可以说从来就没有过!所以,想不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话茬,都天理难容。
就连村长赖顺贵也对此津津乐道。
马小乐到商店的时候,张秀花不在,赖顺贵正翘着二郎腿躺在小床上乐悠着呢。一见马小乐,他就坐了起来,“小乐,你真行,今天你算是露脸了,以后这小南庄村保证没人敢欺负你,动不动就带人去看咋样弄人家媳妇,谁还敢惹你啊!”
马小乐知道这是赖顺贵在逗乐,所以也不说话,只是跟着傻笑,好半天才说他有福气,不用下地干活,就连饭也不用做,只是吃现成的,命好。
赖顺贵毫不含糊,以此为荣,“嗳,你说我不用干活的啊?错。我干的是全村的活,要不我哪能吃现成的,你以为你秀花表婶那么好,是心甘情愿地服侍我?还不是我每月有工资嘛!”
“村长,不管咋样,那是你的能耐,为啥别人干不了村长的?要我说啊,我们这小南庄村还就是不能没有你,要不那还不乱了套!”马小乐笑呵呵地把酒瓶子递了过去。
马小乐这马屁拍得,赖顺贵一阵阵地高兴。
接过酒瓶后,赖顺贵给装得满满的。“这下多了没有一两也差不多了。”他提着酒瓶,用手比划着高出平常的一截说。
“就说么,村长那是绝对的好人,可体贴着咱老百姓呢!”马小乐掏出香烟,装在裤袋里已揉得皱巴巴,拽出一根用手捋直了,递给赖顺贵,“村长,抽根老百姓的烟吧!”
赖顺贵接过烟,马小乐又送上了火。
美美地吸上了一口后,赖顺贵道:“小乐,上午听你秀花婶子说了,你去咱家帮了忙,很卖力。”
“村长,那还不是应该的嘛,你对我也有特别照顾啊,我哪能知恩不报?当然了,我马小乐也没啥本事,就是帮着干点庄稼活罢了,不值得说。”马小乐连连摆手,说得还真有点情真意切。
正说着,张秀花从巷子里拐了出来,估计是饭熟了来喊赖顺贵回去的,马小乐便提起酒瓶打个招呼就走了。
赖顺贵还意犹未尽,美滋滋地抽着烟对进来的张秀花道:“秀花,你说这世道真是没地儿讲理了,就连软蛋也强横了起来,马小乐竟然要带乡邻去曹二魁家弄他媳妇给人看!要不是宝发拦住他,估计他家要吃大亏了,那果园子肯定要被曹二魁给掠了去,还有口粮田。”
“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软蛋,如果不是的话,那曹二魁可不要吃死亏了么?”
赖顺贵吐了口烟,“好像马小乐是软蛋的事儿,是你讲出来的吧,现在咋又说可能不是呢?”
“去去去,我啥时说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张秀花连口否认,她觉着老是这样被赖顺贵追问着不妙,赶忙提高了声调,“嗳,我说赖顺贵,我看你今个儿咋有点不对劲,问这些话啥意思?”
“我能有啥意思,就是感到好奇呗。”赖顺贵不想和张秀花吵架,因为他每次都占不到上风,“我就是觉着马小乐这孩子有点怪。”
谈到马小乐,张秀花顺势将话题接了过来,“怪?哪里怪了,我看那孩子还不错,上午在地里刨花生可真是卖力,他还说要经常帮咱家忙活呢!”
“切,那有什么稀奇的。”赖顺贵好像很傲气,“还不是我给了他两个村里的活儿,尝到甜头了。”
“既然这样,那你不再多给点他干干?那样一来,咱家的庄稼活可就不愁了,平日里你不是说我一个干活太累了么?”张秀花有点卖乖地说。
“那不是还有其他人帮忙么,你想指望马小乐帮你干多少?告诉你,那小子可是个鬼头呢。”赖顺贵扔了烟头,准备回家吃饭。
“慢着慢着,话还没说完呢。”张秀花拦住了赖顺贵,“依照我看也是,那马小乐是个有心眼的家伙,我觉得他是想混到村部去弄个差事!”
张秀花说这话是在试探赖顺贵。
赖顺贵对这个没提防,“他啊,算了吧,我侄子都等一年多了,咋能轮得到他?!”
“你看你,小事聪明大事糊涂!”张秀花摆出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这让赖顺贵有些纳闷,便皱着眉头问:“我小事聪明大事糊涂?”
“那可不是?!”张秀花旋即换了一副通透人的样子开始指点起来,“你看啊,你帮侄子弄到村部去,是你的聪明,可那是小事啊。你还得为自己着想着想吧,你不是老想着要到范宝发那位子上去么?那是不是大事?”
“是啊!”赖顺贵看着张秀花依旧不明白是个啥道理。
“你再想想,你要是把你侄子弄到村部,村里人会不会说你闲话?你能服人么?你不能服人,那你一辈子就是村长二把手的料,肯定不能成为支书一把手!”
“哟,哟!”赖顺贵抬手拍了拍脑门,道:“你这娘们,关键时刻还顶个用,说得在理,难怪范宝发从来不安排亲朋到村部的。”
张秀花一听,咯咯地笑了起来,“要不咋说女人是贤内助的呢,你看,我这也不内助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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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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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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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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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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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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