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石雕的拱门,门后不远处有个人工湖,灯光和树影在微风吹绉的一池秋水中交汇。
“这是后现代主义的图画?还是印象派的信手涂鸦?”下了车,我随口一句。
“经理,没想到你还懂艺术呀。”张姗情不自禁地赞叹。
“嘿嘿,略懂皮毛。”
其实我用人格作证:那就是哥们信口胡诌。我大学时胡乱看的西方美学等乱七糟八的东西,工作中没用上,没想到哇,没想到!撩妹居然用上了。
列位看官,年轻时多学点没坏处吧?
不好意思!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自己那天是和梵高先生研究《向日葵》来着了。
“好了,”虽然很奇怪,海享怎么一晚上都没来电话,可咱名草有主的人还是自觉点。“你已到家,我就回去了。”
说完,我准备返身再上出租车。
“哎,你等等我!”她突然一把拉住我的手,“你不许走!”
羞赧的脸上布满秋霜,双手张开拦着我。
“兄弟,你到底还走不走啦?这么磨叽!”的哥猛然照亮了前大灯,晃得哥们眼晕。
“是啊,你已经到地了呀。”我有点困,心说不是吧!怎么这么事儿妈?
“你作为领导,不送人家到家呀!”小妮子理直气壮:“有你这么不关心部下的吗?”
“呵呵,不就是进个小区,走几步就到了嘛!”
“我怕黑,一个人不敢走!这总行了吧?”
“好,好,怕了你了!”我走到出租车前面,多给了的哥10元钱,“师傅,不好意思,久等了,你先走吧。”
“没关系啦,小伙子!良宵苦短,好好玩。”大城市就是厉害,连的哥都这么有文化。
“呵呵,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同事。”有些发窘,耳根烧。
“理解,理解,珍惜吧!那可是阿拉东海的美女啦。”的哥发动车子,一溜烟不见了影。
“咱走吧。”我愣了愣,招呼张姗。
一路上,这小妮总说天太黑,左手紧紧挽着我的胳膊,让我感觉到一丝一丝的电流。
“你,啊,小心点。”我声音有些惊颤。
小妮子肯定感觉到我的异样,故意更亲密地挽着我,还甜甜地说:“脚好冷,想借哪吒的风火轮踩几天。”
发小颜亮说:我希望送女朋友回家的小路能再长点,再黑点,就完美了!
我可没有这种感觉,至少那天还没有。本来发短信请假的时候,我是多么的名正言顺——商务应酬,可经历了这半个小时的暧昧,突然有点心虚。
小区深处一栋独栋别墅,门开了,灯开了,金碧辉煌,让我在老同学杨子江的联排别墅里面的淡定消失了。
这是怎样的富丽堂皇啊!哥们是个会计,文字描写不是我的强项。反正按照税法上固定资产折旧的5大分类,一个也没少。
短暂的晕眩过后,我走过去,优雅地端坐在单人沙发上说:“小鬼啊,不错!过来给领导汇报汇报你的工作!这个啊,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饲养,啊,错了,是培养前途嘛!”
“哈哈哈!”看我装模作样地用《我爱我家》里文老爷子的嗓音拿腔拿调的样子,张姗早就忍不住了,飞扑到我坐的沙发边上,一把搂住我的脖子,眼里秋波滢滢地扳过我的脸,面若桃花笑如靥,“经理,没想到你还这么幽默呀!”
“呵呵,你没想到的事多了去了!”闻见那诱人的体香,我只好用吹牛来掩饰内心深处不受控制的悸动。
“都给我讲讲,好吗?”脉脉含情的小妮子,酒气和清爽的口气混合着,吹到我的脸上痒痒的,如秀发拂过我的面庞。
看看手表,时间流逝得太快,12点了。见我心不在焉的样子,美女生气了:“难道和我待一会,就这么难熬吗?”她用手掐了一下我的手背,真疼。
“不是,不是。”我费力地解释:“你应该知道的,我离过婚。不能再幻想不属于自己的美好了!”
离了婚的人,就好像是你买的车,从你上车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可能再原价卖出,贬值了!
男人女人都是。
你再想追求心仪的异性,感觉占了别人多大便宜似的,尽管你优秀依然!尽管她(他)或许轻舟已过万重山。
“我知道呀,这没什么。”她不经意地问了句:“为什么要离呢?”
“我没当上老家管理银行支行副行长,她就离开了我。”
“她怎么会离开呢?不就是个小行长职位啦。”女人的好奇心永远比男人多。
“不知道!唉。”即使在结婚10年后,我也不敢说自己了解女人,“不说那些了,头疼!也许,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吧?不管这种追求是什么。”
“好了,好了,没事了。别难过,我想一定会有人喜欢你这一款的!你就是一道风景,没必要在别人的风景里仰视。”拍了拍我的后背,她脑袋歪着,斜睨着我。
我那高中同学秦川说,喜欢歪着脑袋看人的女人最性感,最勾人。
然也!
“你怎么会对托尼有偏见呢?”怕心跳超过250,我赶快换了个话题。
“偏见吗?那个色狼,天天找借口到我身边揩油,眼睛也不老实!”她娇羞红颜。xiumb.com
“那我呢?”很想知道这个财务部青春的秘书是怎么看我的?
“你就不同了。”张姗吴侬软语:“你每天除了下达命令,就是埋头看书。人家想和你说说话,你也是1、2、3就不再开口。”
小妮子想起什么,愤懑地说:“有一天早晨,人家老远就在花园边上看到你了,给你招手。你倒好,没看见也就罢了,还特地拐个弯,从另一面走了!”
“哎呀,我真想不起来了。但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估计是到工程部要预算去了。”我下意识地声明。
“我说也是啦,你虽然不怎么理我,”她花容明媚,“但本姑娘长得还凑合吧?”
“怎么这么没自信?”我献贫:“什么就凑合?你长得那是相当凑合!”
“你敢笑我!”小妮子竟然揪着我的耳朵了。
我反击似地轻轻刮了她的小瑶鼻几下,打闹了一阵,我把她的手轻轻握住。
“不闹了,还是说说我的童年吧。我的童年是在复兴镇长大的。”
给自己定下了1个小时后返回的决定,又喝了一口加糖的卡布奇诺奶咖啡。人们不喜欢再吃童年的苦,也不希望国人再经历那艰苦而屈辱的时代,所以要加糖加奶。我悲痛莫名地转述起来:
“小时候,常听爷爷和外公讲抗战的故事。抗战时期的C国,积贫积弱,面对强大的入侵者,也只能强忍着泪,咬牙扛起简陋的武器甚至大刀、红缨枪去保卫家园。战损比高达5:1,C国用优秀儿女鲜活的生命去弥补武器上的巨大差距。
战争是残酷的,更是无情的,ri军飞机、坦克、重炮、军舰在C国大地肆虐。
最让人心酸的是,本该安安稳稳坐在学堂里上学的孩子们,也没能安心度过自己的少年时期,他们很多人都在战火中毅然决然地扛起了武器。少年的躯体尚且弱小,但他们精神不弱。
在宜川西北部,有一个叫做馒头山的地方。由于地势复杂,易守难攻,ri军把主要阵地建在了这里。当时国军94军121师接到命令进攻ri军这个根据地,于是长达十一天的拉锯战便拉开了帷幕。
十一天以后,馒头山这个不大的地方尸横遍野,鲜血甚至都将石头染成了红色。遗憾的是,尽管我军伤亡惨重,最后还是没能把阵地拿下来,不过ri军也损失惨重。
战斗结束后,ri军来打扫战场。
他们发现在尸体堆里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国军士兵,看相貌也就十几岁的样子,战友全都死光了,他也没有武器了。他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因此看到ri军过来的时候,小小年纪的他显得格外平静。
ri军中有一个会说汉语的少尉叫做奈良茂藏,他问这个少年,为何要上战场?濒临死亡的少年只回答了六个字:为了保家卫国。
听到这个答案,就算是ri军,也很难不为之动容。奈良茂藏又问了少年一些问题,少年也一一作答了,原来他是川军的一员。川军素来以血性闻名,就算是敌人,对川军也挺佩服。
奈良茂藏发现这个少年背上背着一双新鞋,脚上穿的鞋子却无比破烂。奈良茂藏问他为什么不穿新鞋子?少年毫不犹豫地回答,这双鞋子是准备等到抗战胜利以后在阅兵仪式上面穿的。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他相信祖国一定会赢得胜利,但他没能等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他说完就撑不住去世了。ri军厚葬了他。
这个少年就是我的小外公阳万勇。他偷偷跟着我外公出川去到正面战场的。我的爷爷则参加了敌后武工队。”
我眼含泪花讲完,看到张珊已经泣不成声了。我为她擦了擦眼泪后继续深情述说:“童年的物质生活虽然艰苦,甚至吃过白桦皮,但在我爷爷和外公的大家族里,大家都非常团结。困难时期,我爸在金城军区,工资最高,可他几乎全部汇给了我爷爷和外公,由他们分配。”
“你们真团结!”
“是啊。可以说三代人经历了近代C国所有的战争,无论是失败的,还是荣耀的,我们老刘家的和老阳(外公的姓)家的人都尽了力。
爷爷和外公还优先给军、烈属的家族成员分配钱和食物。小时候,每当我和弟弟饿得快晕死时,却看见隔壁家里升起了炊烟。那时候小,不懂事,总觉得老爹不管我们,爷爷和外公也不公平。
每当这时候,爷爷或外公就会过来安慰我们,像变戏法地掏出几根红薯,或者鸟蛋什么的。
后来我长大了,听到外公对妈妈讲:那些年苦了你和孩子!对家里贡献最大,孩子们却经常挨饿。可是不照顾好那些战士的家庭,以后国家要打仗,谁肯去啊?”
张姗听到这里,又热泪盈眶了。也许她的家族一帆风顺,没有经历过这些吧?
“那怎么不找乡镇呢?”她哽咽着问。
“爷爷那时候就是复兴镇的领导,他说乡镇也穷啊,他不能带那个头!咬咬牙,自己克服困难吧。”
“你爷爷真狠心!”
蜜罐里长大的小妮,你怎么可能理解老一辈那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家国情怀啊!
“我也不理解。但我尊重我的父老乡亲,我的长辈,他们的处事方式。黑格尔说过,凡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在当时的环境下,也许我和你也只能那么做。”
“嗯。”她轻点臻首。
我拍了拍她的手,艰难地决定:“好了,我该走了。”
“你就不能留下来吗?”她突然抱着我,又急忙羞涩地解释:“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家房子多,你可以随便挑一间住。”
“再说了,你离婚了呀,还有谁敢管你呢?”她眼含秋水盯着我。
“不了,我得回去!”我狠了狠心。
“是有人等你吗?”她一脸警惕,女人啊!第六感太强了。
“是!”
我坦荡地直视着她的眼睛,在那清澈而迷离的镜子里,努力调整自己的形象。
“那,你走吧。”她失望地滑落在沙发上,似乎心有不甘,羞红了脸蛋说:“走之前可以亲我一下吗?”
“唉!”
俯下身子,在她洁白而光晕的额头上轻轻地碰了一下,也不管闭着眼睛的她是否微微张开的红唇。重重地带上门,疾走在花园般的小径上。
忍不住回头望望别墅明亮而柔和的光线,婀娜多姿、倚窗而望的倩影,不由得想起了那首前酥莲著名的歌曲《灯光》:透过淡淡的薄雾,青年看见,在那姑娘的窗前,还闪亮着灯光。
是谁写的?我嫉妒清风,因为它能轻拂爱人的脸庞。
我想说:错了!
我要那清风带句话:好梦,姑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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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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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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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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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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