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C港合资房产公司15000元月薪聘我做财务经理。那是民航区的一个大盘,二千多亩,2.5的容积率,300多万方的建筑。唯一不好的是:正好赶上集中交房,有时得加班到晚上10点。
我又开始了早出晚归的日子。至今还记得,当我晚上回到樱花小区,海享在转弯处像小鸟一样飞过来扑到我怀里,就如冯巩大哥的经典语录:我想死你了!
小管呢,围着围裙做好了三菜一汤,我们说笑着开干!有时候也喝点小酒,听听音乐。www.xiumb.com
有一次,海享直白地问小管:“你的感情路不顺吗?”
“很顺啊,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喜欢一个人就去表白,万一成备胎了呢。”为避免小管狼狈,我总要替海享善后。
但心里还是很着急,提过一次接儿子来东海,被海享异常坚决地否定了。
上班快满一个月的时候,我试探了一下财务总监toney,能不能请公司出面帮我联系一下附近的小学。
“no!no!no!”1米58的黑瘦金边眼镜男人冷漠而武断地拒绝了,说没有先例,如果每个员工自己的事情都要公司帮忙,那公司还要不要干正事了?
我心天寒地冻。
由于户口落在宝峰区,我已经在民航区跑了好几所小学,没有人愿意收留我儿子这个新东海人的后代。排外思想在每个城市或多或少都有吧?哪怕我已经是新东海人了。
峰回路转。
此前在普度区一家得国汽车4S店(加汽车维修厂)应聘过财务经理。经过一个月的选择,总经理吴总才打来电话通知我上班。
他还打消了我的顾虑,说由于公司赞助过一所学校的建设,可以解决我子女入学的问题,不过工资只有12000元。
感谢上苍!我毫不犹豫地决定跳槽!就算10000元咱也干!为了我可怜的儿子。
在等待辞职的那个月的某一天早上,小鸟照例来给我请安,天空白蓝白蓝的。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有病啊起得这么早!
财务部突然走进来四个男人,穿着制服,一脸威严。
“你好!请问你们找谁?”看到小朋友们都吓傻了,我只好挺身而出。
“我们是民航区税务稽查局的,你们领导在吗?”猎人的身份写在脸上。
“喏,在里面。”找toney的,我一努嘴,就又忙开了。
过了一会儿,托尼叫秘书请我进去。
他脸色煞白,像犯错的小学生站在那里。看到我,好像找到了不负责任的家长,“刘,经理,上帝哦!你赶快来回答警官问题的啦。”
“是税务局,不是警官!”我好气又好笑地纠正。心想:“还上帝?连儿子上学都解决不了,有这么没本事的上帝吗?”
“对,ok,我是青港注册会计师,不懂C国税法的啦!账都是刘做的,你们快把他带回去协助调查吧!”
什么意思?带回去?协助调查?
“看来事情大发了。不过,你这个家伙叛变得也太快了吧?平时你领着50000元的月薪,嘛事也不干,出了事就找我当替罪羊。哥们才来几天啊!就有天大的罪,怕也轮不到我来扛吧?”我在心里鄙夷。
“很好!你们公司涉嫌偷税,金额巨大,请跟我们走一趟吧。”一个长脸的税务员一脸正气,同时出示了税务局的红头文件。
“那走吧。”我对着呆若木鸡的托尼交代:“赶快给钱老板汇报!”
“知道了,刘经理。”年轻漂亮的秘书张姗反应很快。
到了税务局,长脸税官自我介绍:“我姓严,科长。你们公司涉嫌偷税1亿多,现已立案侦查,请你配合调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不需要我重复了吧?”
好嘛!哥们在东海第三次成了嫌疑犯。
另外一个姓江的方脸男人凑过来讲:“这个案子是我们区里,甚至市里最大的案子!”
云里雾里的我抽了一支烟,平静地要求:“可以让我看看你们定罪的依据吗?”
“还不老实交代!要什么依据?没有依据,我们会带你来这里吗?唵!”严科长一拍桌子。
“干嘛一惊一乍的?就算是我偷的税,也要给我看看依据嘛!更何况我只是一个刚接手的经理。”我冰寒地回应。
“好吧,让你死得瞑目!”严科长威厉秋霜地吩咐江稽查拿来计算依据和处罚决定书,其中有一句:建议对主要负责人移送司法机关,追究刑事责任。
我飞快地看完计算依据,“哈哈哈!”突然笑了起来。
“严肃点!”江稽查也拍了桌子,“别罪加一等!”
“该严肃的恰恰是你们!”我点燃一支烟,悠闲自得。
“哦?说说你的看法。”严科长知道碰到对手了。
以前查案子,一吼一拍,谁不是乖乖认错啊!这家伙怎么了?难道吃错药,脑子瓦特了吗?
“你们来看。”我顺手抓了支笔,在纸上演算:“销售100万平米乘以3000元/平米等于30亿元,30亿元乘以15%的毛利率(税法规定预计毛利率)再乘以33%(外资房产企业所得税率),等于1.485亿元,所以我们偷税了,对吗?”
“对啊,我们就是这么算的!”江稽查严厉地说:“这个金额够大吧?搞不好你们老板,还有财务总监叫什么来着?拖泥?包括你都得吃牢饭!不过补交了,再罚点款,人就不进去了。”
“别吓我!”我假装害怕,“我的计算是这样的:销售100万平米乘以3000元/平米等于30亿元,30亿元乘以15%的毛利率(税法规定预计毛利率)等于4.5亿元。
(4.5亿元-4.7亿元历年累计亏损-当年期间费用0.1亿元)再乘以33%(外资房产企业所得税率),应缴税款金额为0。”
“不可能,绝不可能!”江稽查大呼小叫。
“这位同志,你的依据是什么?”严科长寒气逼人。
“国税发[2000]152号文件你们看过了吗?”
在这家公司报到的第一天,我就敏锐地发现了问题所在,也查找了相关文件,心里很坦然。就这个文件,在我多年做财务顾问的日子里,不知道要重提多少次啊!
一部分贫困县市不顾国家税法的严肃性,自行口头规定不得减除历年亏损,增加了企业负担,杀鸡取蛋。
“去查一下税发[2000]152号文件,立刻,马上!”严科长红着脸,急躁地下令。
现在我们争论的焦点是:如果按照税法规定,公司应该按季预征企业所得税,问题是:公司历年累计亏损却达到了4.7亿元,这该不该先减除后再预征?
胸有成竹的我抽着烟,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个人搬来凳子,爬上文件柜最顶端,把那些几乎要顶到天花板的单行文件一本本往下搬。文件上都有了厚厚的灰尘。
“对了,还请你们问问上面,这个文件是不是作废了?”我白呼了一句。
20分钟过去了,严科长拿起电话请示市局税政处的领导后,浑身无力地坐下,想了想又站起来,强笑着朝我走来。
恰逢此时,门被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172高,精明、世故、沧桑的圆脸男人和托尼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漂亮的张姗及两个穿制服的人。
“严科长,怎么样啊?如果的确很严重,又确系无心之失,我看追缴欠税就可以了嘛!”一个很有官威的制服男人微笑着说,似乎很给公司面子。
“厉局长,请问这几位是?”严科长有点游移不定。
“介绍一下!”厉局长和善可亲:“这位就是东海鼎鼎大名的外商钱为民,钱老板,钱总。”
哦,这就是东海传说中,跺跺脚全市就得震动的钱老板?我在心里打量着,也很一般嘛!其貌不扬的。未来会用惨痛的经历深刻地告诉我:千万不要小看每一个人,特别是那些貌似人畜无害的人!
现在,这个人畜无害的人一边对严科长媚笑着,仿佛比他小几岁的严科长是他二大爷似的,一边抢上来,两手抱着严科长的一只手,热烈地摇啊摇,并大加称颂:“您辛苦了!早就听厉局说起过您,税务专家!没想到如此年轻有为!久仰久仰,相见恨晚哪!”
“你大爷的,貌似严科长也快50了吧?还年轻有为,拜托了,你正眼都不看的哥们才年轻呢,34不到。”我心腹诽。
严科长刚要客气一下,钱老板却转身对垂头丧气的托尼交代:“对工作极不负责的那个什么财务经理,一定要开除!同时,公司保留追究他渎职的权利!”
“好的,老板,系我用人失察的啦!”托尼抬起头来,阴森森地瞪着我,好像哥们和他有杀父夺妻之仇,不共戴天到极限了!
我懵了!
“哎呀,厉局,我们公司出了这么不认真的害群之马,给您们添麻烦了!敬请谅解!”老板转身握着厉局长的手又是一通猛摇,还学烟花国人一个果断的鞠躬。
“没关系的,钱总但请放心!”厉局长仿佛要给他吃定心丸,他沉稳地说:“严科长,钱总他们公司补交税款就可以了,没问题吧?要允许别人改正错误嘛!”
“厉局,我,我”,严科长嗫喏着。
“没关系,没关系啦!”钱老板见风使舵,上前一步道:“严科长啊,我们除了补交税款,还可以认一点罚款好了!”
哥们站在那里,仿佛不存在一样,只有张姗偶尔用桃花眼送来一抹同情和怜惜。
“钱总,这,这”,严科长脸红了,瞟了我一眼,像做错事情一样低下了头。
“哦,明白了!”钱总往前疾走一步,喝问:“那谁,你就是财务经理吧?你叫什么名字?”
“刘大军。”我不卑不亢。
我们这老板可不是说见就见的,常年在燕京、东海、青港三地流窜,据说高朋满座。
“从现在起,你被解雇了!”钱总怒火中烧,恨不得扇我两个耳光,“收拾完东西,回家等候公司起诉吧。”
“凭什么?”我眼冒怒火,“首先,我才来公司1个多月,就算要坐牢,责任不在我吧?”
“嗬嗬嗬,那这么说责任在谁呢?”钱总气急而笑,“在我吗?还是在托尼?”
“就系你的责任啦!你系第一线的,要交税你应该提醒我们的啦,公西(司)不差钱的啦!”托尼落井下石!
这都是些什么人哪?就在这一刻,我也给自己立了个规矩:今后财务生涯中,只是恪尽职守,不会主动为老板献计献策!
“哈哈哈!钱老板是吧?我看你不但不应该开除我,还得请我吃饭,不,是吃大餐!”我高扬着头,戏谑地问到:“严科长,你说是吧?”
说话的时候,对张姗嘴型递点子,我也假装没看见。怎么的,我觉得咱纳税人和税务局的在人格上是平等的,所以没必要用“您”敬称。
“好极!好极了!”钱老板气得青筋直冒,“我是要请你吃饭,我要请你吃牢饭!本来我还想放你一马,是你逼我的!怪不得我!”
“到底怎么回事啊?严科长。”厉局长敏感地发现不对劲,高声问询。
“哎呦,不好意思!各位领导。”像下了决心,严科长脸涨得通红,直视着局长汇报:“刘经理是对的,我们搞错了!没有先扣除公司历年的亏损。”
“啊?你们怎么搞的?”厉局长眼睛睁大了。
“是我们忽视了一个文件的规定,谢谢刘经理的提醒!”严科长不管不顾走到我身边,伸出手来握,“高手在民间啊!我代表稽查科向你道歉!”
“哈哈哈,有错必纠,也是我们一贯的宗旨嘛!”厉局长水平就是高,马上就变被动为主动了。
“是啊,我看钱总哪,你真该好好请请你这个小老弟!专家啊!”严科长过誉了。
“咦?搞啥子嘛。”钱总转不过弯来,这也太戏剧性了。
“怎么?舍不得花钱吗?那我们科里请!”严科长真逗,看来象棋下得不错,在将军呢。
“这是说啥子嘛!我请!在场的全部都去,我们到远滩饭店!”钱老板被巨大的幸福砸懵了,惊讶地追问:“意思是,这次我们不用交税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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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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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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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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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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