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一瞪:“你自言自语声音怎么这么大?问问你哦,男生说什么话,女生会觉得比较大气?”
“不知道。”
“买!”
“哦。”
“老公,你太能干了,吃完饭把碗洗了,衣服也洗了,还有地拖了,我老公最好了。”
“你别夸我,我知道你一夸我就要吃大亏了。”
“对呀,你也不看看“夸”字是怎么写的!老公,你怎么这么乐观呀?”
“我只知道:不要把负面情绪传递到别人身上,朋友也不行,每个人每天都很辛苦,自己心里偷偷难过就好了。”
“呵呵呵。大男人不好做,躺下自己把忧伤抚摸,任他一路坎坷!”
大冬天,冷水洗完锅碗后,向着手哈一口热气,拖好地,再到洗手间洗我们的衣服。
“北方过冬靠的是暖气,南方过冬靠的是一身正气。等我有了钱,一定要买两个洗衣机,一个放厨房,一个放卫生间!”我龇牙咧嘴地许愿。
洗澡盆里清洗好,晾晒到阳台上。搓着冻僵的红手,和海享靠在沙发上聊天,讲着工厂的破事。当然,那些有损哥们高大伟岸形象的窝囊和卑躬屈膝都被自动过滤了。
“老公,你在单位就没有什么委屈吗?总是乐呵呵的。”
“嘿嘿,单位上的伤心,就让他丢在办公室吧!回到家的我,永远不会把烦恼带给爱人和子女。我只会带回阳光,鲜花,哦对了,最主要的是美食!”言毕,我递给她2000元钱的信封。
“你真棒!”她一边幸福地数着,一边亲我的脸。
数完后感伤:“小时候以为生活是:事事如意,年年有余。长大了才知道:事事如意料之外,年年有余额不足。明天我去找工作吧?”
“没事,不着急。”
我一笔带过,其实心里还是很没底气的。三个月的工资,还掉小管的和给前妻的,再预留出下个季度的房租,平均每月也就能开支可怜巴巴的1000元。
这2000元的意外之财,本想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但想到女朋友大老远来投奔我,怎么也得给她点自由资金,买点衣服、化妆品的什么吧。
唉,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星期一上班,我受到来自厂里和财务部的通报批评,说我有组织、无纪律的提前下班(貌似6点准时下班吧?)行为,严重伤害了爱厂如家的广大干部和工人的心,是一种对人类全球制造事业高度不负责任的表现。
决定取消今年年终奖(主管以下的500元)和评选先进的资格(本厂生产的微型电子管一打,没用?你自己卖掉啊,也算是全员营销理论的伟大应用吧),试用期延后一个月。
“我自以为可上九天揽月,能下五洋捉鳖,但最怕的却是迟到了被扣100块,最怕各种泡面来胃里开party。”批评会结束了,回到办公室,小黎自嘲。
“呵呵,别人都是为怎么挣钱而发愁,我却是为怎么花钱而发愁。500块钱怎么能花到下个月呢?”眼镜同事笑谈生活。xǐυmь.℃òm
“这段时间,支撑我人生前进的三大精神支柱是:等下班、等周日、等工资。”我则戏谑。
为了还掉那借来的房租,哥们,你得忍啊!
每天清晨,我6点半起床。洗漱完后还得紧跑几步,才能赶上6点50的那班公交车。
东海的冬天,清晨。从茫茫太平洋上刮来的寒风,像冰刀一样,想深深地切开你身上的每一处骨头。我认识的几个小星星值日官在天上眨着眼和我打招呼,心情好的时候,我才会礼貌地回答一下。
五十多分钟后,Latin(拉丁)着时间,RAP(嘻哈)着粗气,ROCK(摇滚)着白霜,隆重出席8点钟的晨会。
“厂长常佳班教导我们:”今天轮到四大护法的水经理领头宣誓了,她在台上扭着腰。
哦,看来以后跳槽,得先问问公司领导的姓名,不然悲剧又要重演。
“努力工作!加班光荣!厂长指挥!蜂拥(直到离开这家工厂,我才知道他们每天鬼喊狼叫的是“奋勇”)前进!”下面一片噪音。
在某一天我回想起来,还觉得这是不是后来风靡全国但最终被取缔的洗脑传销的萌芽?
再然后,就是四大护法的轮番演讲,他们你方唱罢我登场,慷慨激昂地空话连篇,规定的半小时不讲满誓不罢休。
我正好补一下瞌睡,不管他们说什么,说没说,我都频频点头,表示闻风响应。别人都是养宠物,我却是闭目养神。
上午11点半,厂长组织召开卫生城市创建本厂动员大会。中午12点,他老人家发言了:“前面的同志啊,已经啊,讲得很好啦,也很全面嘛,我简单,只讲三点。”
当大家饿得弯下腰的时候,他的重要讲话结束了。我看了看表,的确是下午3点,言而有信的汉子!
晚上,熟悉的小星星夜场经理一路护送我回到爱人的身旁。
刚开始,海享还坚持等我,后来听人说睡眠不足是女人美颜的大敌,也就不再管我。我觉得很内疚,就花了50元钱买了个行军床,在小书房里安下。
每天像鬼子进村一样,悄悄地进屋,打枪滴不要。到家11点50了,有时候还要做好第二天的菜,小资的三菜一汤。这样,亲爱的海享才不会被油烟熏成黄脸婆。
海享的应聘很不顺利。她大学里本来学的是中文,不愿意当老师,又得不了诺贝尔文学奖,就这么蹉跎着。后来自学了一点电脑维护,干起了网管的勾当。
那个时候,网管的工资不高,她又很自负,高低不就地面试进行时。
就在我感觉最灰暗、最疲倦的日子里,有一个星期天,她突然温柔缱绻地对我说(一般情况下,是有求于我了):“劳工(对,我就是这么理解老公的),你说我出国去学点东西,好不好嘛?”
“好是好,可是,你想学什么呢?”
我老爹说我心软,属唐僧的,明明温饱都没解决,却先答应了。按照你言出必行的性格,未来会有多少苦难在等着你啊?
我爹心疼我,我妈也觉得最亏欠我。因为我出生在最艰苦的60年代末,前稣莲逼我国还债,别说肉食了,糙米都还伴着白桦树皮。长大后,每当听到或看到白桦林,我的胃都会痉挛,没有一点美感。
“你支持我吗?你真好!”海享像个小女孩一样,抱着我就啃。
“我想先复习一下英语,考上托福”,她兴致勃勃地规划:“等去了坚果国再选择专业。”
眼睛里无限的憧憬,好像已经成了坚果妞一样。
“我只有一个问题了,你还回来吗?”我觉得三年很短,应该很快就能见到学成的她,那时候再结婚也不迟。
“再说吧。”她摇着我的手补充道:“要么我把你搬出去,我们一起坚果国;要么我回来。你放心,我还怕你不要我呢。”
海享喋喋不休,说她脾气臭,也只有我当个宝似地宠着她。
“你口语能过关吗?”我知道她的口语只是比我稍好一些。
“放心吧!”她洋洋得意,“我已经联系了一个老外,我教他汉语,他教我英语。”
“好啊!那从今天起你好好复习吧。”
被工作耗尽精力的我,智商和情商双双下降,慧眼蒙尘。
时间不因我的疲惫而加速,在那段时间,我深刻领会到爱因斯坦的伟大:相对论!
他还举例说:当你和一个可爱的姑娘喝着咖啡聊天,你感觉时间过得很快;但是,如果你在刘大军的工厂,每天14个小时上班,只有周日可以休息,你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对吧?俺的大军老弟!
听口音,爱哥也是从坚果国得那什么州简称得州(齐鲁)来的吧?
太崇拜您了!俺滴爱哥。
某一天清晨,时间看错,起太早了,就咬咬牙去外面下馆子。
我对服务员骄傲地说:“老板,来一碗牛肉面,汤要淡。”
几秒钟后突然意识到可能造成误会,赶忙解释:“我说的淡是咸淡的淡,不是鸡蛋的蛋。你可不要在我面里加个鸡蛋啊。”
服务员笑着说:“明白,是咸淡的淡。”
几分钟后面上来了,里面果然有个咸蛋,吃着还挺心疼的。
第三个月领完工资后,立马电话小管,约他周日小聚一下,顺便还钱给他。
想到第四个月开始,给前妻寄1000元,再除掉房租,每月可以挥霍2500大洋,心里一阵激动,感觉已经提前步入小康生活了。
嗯,要吃早点了,各种口味的面条随便吃!对了,得给海享1000元自由资金,美女嘛,还是要打扮打扮滴。
“你等一下,师父!”小管在电话里欣喜地说:“杨总找你。”
“老同学,在忙什么呢?”杨子江的声音总是那么柔和,不紧不慢,这是世界尽在掌控中的成功人士的标配吧?
“给资本家打工,趁机验证一下剩余价值。”
尽管到目前为止,我这个老同学,是我们那所西南著名的财经大学统计系87级最有钱的,但我不认为我们有什么差距。我只不过由于不够圆滑和没有背景,被管理银行耽误了而已。
“哈哈哈,还是那么幽默!生活中真正的智者向来沉默寡言,夸夸其谈的永远是附庸风雅的一群。”子江顿了顿,察言观色道:“晚上有空吗?我约了几个朋友谈点事情。”
知道请吃饭我不会去,这有点可怜的自尊。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吃人三餐,必还一顿”的古训,但对那时的我而言,不啻于“一吨”啊。
渐渐的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往往是那些不起眼的小餐馆,才能吃到真正的美味。而那些装修华丽、烹饪精致、服务周到的酒店,我是吃不起的。
“你们谈事情,我去不合适!”
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我养精蓄锐,准备和海享挑灯夜战呢。
“听小管说,你女朋友来了?”他开着玩笑:“掉进温柔乡了吧?你可别乐不思蜀啊!”
“哈哈哈,你怎么也学会了贫?”
这家伙上大学时,总是不苟言笑。还振振有词:干部嘛,总得装模作样的,总得一本正经的,总得不食人间烟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部里上班呢,其实就是个小班长。
“不是跟你学的吗?”他看我心情好,趁热打铁,“有一个收购计划,我们不太懂财务,你来帮忙看看。顺便带上嫂子,不会金屋藏娇吧?”
“哦,那行吧。”听说是财务问题,我觉得还是要去帮帮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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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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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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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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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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