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与烦了的矛盾其实并不尖锐,因为烦了不想大唐再度陷入内斗,没有揽权的心思,他只想等朝局稳固后去做自己的事。
当李昂以皇帝的身份让他上表修好渤海国的时候,他很愤怒,事情不该是这样的。我退让是因为不想大唐内耗,而不是因为怕你。你可以用侄子的身份请我帮忙,却不能以皇帝的身份逼我屈服,这不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看着熟悉的紫宸殿,再看看瑟瑟发抖的李昂,他又有些负罪感,表弟对自己如此信任,临终时郑重嘱托,自己不该对他的儿子怒目而视。不该跟一个不太懂事的后辈计较。
身心疲惫的走出大明宫,只能苦笑着摇摇头,多年努力,好不容易才有今日局面,大唐刚有两代帝王干净的登基,不能再重回老路,而且若踏出那一步,自己就只能待在长安城里做权臣,永远都回不去安西了。
算了,过些日子就走,不理会这些糟心事……
烦了神色如常的回了家,李昂却在紫宸殿内呆若木鸡,心中只剩无尽恐惧。
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他以为自己的最好归宿就是在十六王宅读书到老,命运却偏偏跟他开了个大玩笑,太子之位从天而降。他对伯父无比感激,敬重,伯父总是那样温和宽厚,目光温暖。
他什么都没做就坐上了皇帝的宝座,虽然有些急,但没有一点惊险,仿佛这个位子本来就是他的,臣子们对他恭敬的大礼参拜,没有一个人反对。
李昂成为真正的大唐皇帝,慢慢的有了一点不太舒服,伯父一直在家深居简出,可朝堂上下到处都是他的影子,每有大事或者争执,总有人说是不是问问太师的意思,让他拿个主意。
作为皇帝,竟然不能乾纲独断,要让一个外臣拿主意,这正常吗?
关于渤海国,李德裕见皇帝没有表态的意思,便上书力主修好,这是作为宰相的职责,好事坏事都要扛下来,可李昂却有别的想法。
我是皇帝,伯父是臣子,既然他不争权势要去西域,那他可不可以站出来扛下这件事?
他想试探一下,于是他就这样做了,结果一脚踢到了铁板。
祖母的话捶在心头:李昂,当初选太子,你伯父心里中意的是湛儿,可他谁都没说,就让你做了太子,又一心一意教你,扶你登基。
天家早已无法施恩于他,他不愿君臣相疑,老早就布置去西域,是你父亲厚着脸皮央求他再助你一程,你竟这样对他。
你问问后宫的奴婢,哪个敢跟他作对?你问问军中将领,问问裴俨,田布,张克礼,敢不敢与他为敌?
你再问问李德裕,李宗闵,问问元稹,萧俛,还有外镇那些刺史安抚使,会不会跟他作对,你还要问问他们,谁家在钱庄没有股,谁家跟商号没有买卖。
你真以为朝堂安稳是你众望所归?李昂,他若不在,下边的人早拿你当猴儿耍了!
就算他什么都没有,手里也还有玉石俱焚的雷霆之术,他已如此退让,你还耍小手段拿捏他……
“你好自为之吧”,郭嫣儿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李昂呆坐许久,伯父说:你不要逼我……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后脑,如果李湛取自己而代之,所有人都不会反对的,连太皇太后都一样。或许他们还会说:看这个小皇帝,忘恩负义,昏庸无道……
老裴临行说:太师忠贞,陛下可尽信之,万万不可君臣生隙……
唯一一个会坚决帮他的人赶了过来,没错,就是他娘萧太后,得知前因后果,面色如土,满脸绝望。
“昂儿,你……你怎么就觉得能拿捏他?就算他服软,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知子莫若母,萧妃很清楚毛病出在哪,儿子当了几个月顺风顺水的皇帝,彻底飘了,他以为烦了的温和退让是应该的。
“娘,怎么办……”,李昂在不自觉的声音颤抖,他很害怕忽然闯进来几个宦官,一根白绫缠到脖子上,大唐明天就能换一个皇帝。
为母则刚的萧太后努力冷静下来,迅速给出对策,惹了祸就早点认怂服软,越拖越糟。
“去赔罪!大兄不是小肚量的人,只要你说软话求他,一切都会没事”。
李昂点点头,伯父确实不是小气的人,他也不愿意闹的太难看,可是……
“可……可朕终究是皇帝,若去向外臣赔罪……”。
萧太后愕然看着他,乖巧孝顺的儿子才刚登基几个月,竟然变得如此陌生。
“昂儿,在你眼中,你伯父就只是个外臣?你从前常说伯父慈爱,他一心助你,你拿他当个外臣?你口口声声仁义道德,这就是你的仁义道德?”。
“不是……儿失言”,李昂忙道:“娘不要生气,皆依你……”。
萧太后拭去眼泪,失望叹道:“昂儿,你心里只有自己,哪还有别人,你好自为之吧……”,说罢起身而去。
看着空荡荡的后殿,李昂忽然有些迷茫,怎么会这样的?我不是皇帝吗?不是应该所有人都讨好我吗?
伯父特意下厨给自己做菜,与自己钓鱼聊天,就像慈父一般宠溺……
我不该那样对他,应该去赔罪……
可我是皇帝啊,他是臣子……
犹豫不决中天色暗了下来,外边传来钟鼓声,宫门关闭,至少今天不用纠结了。
魏从简带着奴婢们进来点起宫灯,又无声退出。
“魏从简”。
“陛下吩咐”,魏从简躬身站定。
直待奴婢们退出,李昂才道:“魏从简,你帮朕出个主意”。
魏从简低头道:“奴婢只会伺候人,不敢多嘴”。
李昂却道:“朕听说你受过太师举荐?”。
“当初先帝御极,是太师帮奴婢说话”。
李昂点点头,又道:“那你是天家的人还是太师的人?”。
魏从简沉默片刻,说道:“陛下,太师说让奴婢万事皆听陛下吩咐”。
李昂脸皮一热,他听出来了,魏从简的意思是:你的格局境界太低……
是啊,身为皇帝,竟然逼迫自己的奴婢表忠心,真是丢人。
“从简,你说朕该怎样向太师赔礼?
魏从简恭敬的道:“陛下,奴婢以为,与其向太师赔礼,不如向武夫人和月娘子示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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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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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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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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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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