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为此苦恼,也顾不上苦恼,她变回了小女孩,跟在烦了身边笑个不停,即使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也忍不住。
烦了道:“别傻笑了,都几十岁的人了”。
潇潇咬着嘴唇低声道:“郎君,没有哪个女人能像我这样”,她从没听说过哪个妇人能与郎君结伴同游,一个都没有。
烦了说道:“那倒是,耍的孩子都忘了”。
潇潇娇羞道:“哎呀,你怎么这样,不许说几十岁,也不许提孩子”。
“好好好,不提,笑吧”。
穿上陌生的衣服,处在陌生的环境,那个一本正经的大妇再也没有出现过,潇潇在不断刷新着自己的底线,做了许多她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做的事。
这个宰相贵女在有些方面其实是个可怜的人,烦了不忍破坏她的好心情,一路走走停停,直到八月十七才到洛阳,明天就是云娘成亲的日子。
染黑了头发,赶着车去往教业坊,潇潇已经知道云娘家的事,对这场喜宴充满期待。
“郎君,我这身衣裳是不是太好了?应该再破旧一些”。
“可以了”。
“我脸上该脏一些才对……”。
“你想让人笑话我?”。
进入教业坊大街,很快有人认出了他,“哎呀,二哥回来了!”。
“他二叔回来了?”。
烦了将长鞭夹到腋窝,笑道:“刚到,喝汤了?”。
“没呢,快,进屋里一起吃些”。
“不了,得先回去看看”。
“那也中,待会俺们过去”。
烦了边走边道:“中,我先回去啦”。
几个小子跑过来,“二大爷你回来了”。
“嗯”,烦了拿出几个铜钱分给他们,“耍去吧”。
几个小子沿着大街边跑边喊:“二大爷回来了!”。
街上人越来越多,有人端着饭碗站到街边,烦了依次打着招呼,一路走走停停。
一个妇人问道:“他二叔,车上这是……”。
“奥,你看我”,烦了一拍额头,“光顾着说话了,来来来,下来,这是我婆娘”。
潇潇从车上下来,略带羞怯的站在烦了身边,汉子们忙干咳一声低头避开,一众妇人连连惊叹,“哎哟,好个俊娘子,他二叔真有本事……”。
“真俊,跟画上的仙女儿一样……”。
烦了笑道:“长得一般,好了,我们先回去看看”。
“中,俺们过会儿去耍”。
潇潇没再上车,低着头跟在旁边,小声道:“郎君人缘不错呀”。
烦了得意道:“那还用说,程家二哥在洛阳城也算小有名气,街上这些乡亲可都吃过我的下水”。
潇潇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忙捂住嘴,连连点头道:“郎君的下水可真不少……”。
“呸,吃的猪下水……呸!吃的我买的猪下水!”。
“二叔!”,熟悉的声音传来,烦了回头时云娘已经撞进怀里。
“这是干啥,大街上呢,都要成亲了……”,烦了忙把她向外推。
云娘则抱着他胳膊不放,流着泪道:“二叔,我就知道你会来”。
“二叔”,谷子接过马车,程家嫂子也是眼中含泪,“他二叔来了,快家去吧”。
“走走走,家去再说”,烦了胳膊上挂着云娘,招呼着回家。
明天就是大喜的日子,家里帮忙的人不少,又是一阵热情的招呼,程家院子已焕然一新,墙面粉刷过,家具也已经打好,门窗上新贴的喜字。
老程正趴在炕沿上着急的招呼,“兄弟,来了,快坐下歇歇”。
进到屋里,烦了笑道:“来来来,我给介绍一下,这是我婆娘,姓武”。
众人这才注意到潇潇,先是齐齐一愣,继而慌乱的行礼。
“弟妹,俺光顾着他二叔了,没看到你……”。
云娘看着潇潇,慢慢松开烦了胳膊向她行礼,小声叫道:“二婶”。
潇潇笑着回礼,上前拉着云娘的手道:“光听郎君提起,今天可算见到了,长得真是可人,这个镯子戴着……”。
她比云娘高了半个头,穿的衣裳虽不算华贵,可生的本就漂亮,气质雍容大气难以掩饰,也使得云娘低着头,屋里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烦了挽起袖子道:“都愣着干啥?谷子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去买套猪下水,今晚煮下水吃,嫂子给潇潇安排活计,都该干嘛干嘛去”。
谷子忙跑出去,程大嫂连声道:“不用弟妹动手,歇着就行,也没什么活计”。m.xiumb.com
“帮忙烧个火啥的,自家办事哪能不动手”,拉着潇潇去到外边,吆喝道:“都认认,我婆娘”。
院子里帮忙的人一阵七嘴八舌,有性子爽利的妇人叫道:“就他二叔这性子,从来也不知道个钱中用,咋把这么俊的娘子糊弄来的?”。
烦了得意道:“三嫂,这你就不懂了,越是长得俊的娘子,还就越喜欢咱这种人,不信你问她”。
“呸”,妇人笑骂道:“他二婶儿就是被你这没脸没皮的给骗了”。
众人哈哈大笑。
潇潇倒是想帮忙,可她笨手笨脚的啥都不会,妇人们看她那手也不是干活儿的料,一个个争抢着不让她动,转了一圈终究没找到活儿干,程嫂子将她拉到东屋,让云娘陪着说话,自己去忙了。
谷子买回了猪下水,烦了挽着袖子清洗,一边与院子里的人说笑,这么多人里就属他声音最大。
潇潇在屋里听着他爽朗的笑声,脸上涌起笑意,她好像明白烦了为什么喜欢这里了。
月娘看了她好一阵,悠悠叹了口气道:“二婶儿真好看,难怪二叔看不上我……”。
潇潇拉过她手道:“云娘,你二叔可疼你,知道你成亲,什么事都不顾的赶过来”。
云娘低声道:“二婶儿,其实我知道二叔是大人物,在扬州的时候,那个姓李的都怕他……我就想再见他一面”。
潇潇哪能看不出女儿心事,心疼的摸着她的头发,不由心下一软,“云娘,你若是……你若是想跟他就点个头……我劝他,你跟我们回长安去……”。
云娘却摇摇头道,“二婶儿,当初在街上遇到二叔,他把我认成别人了,他来我家就想听我喊个偃月馄饨。他让我给他磕头,叫二叔……后来我也问过他,他说差着辈分,不合适……
本来他都走了,是我不甘心,非要赖着他,他才带我去了扬州……他拿我当侄女的,我也不想他为难,洛阳挺好的,离家也近……二婶儿你歇着,我包馄饨去”。
当夜烦了仍睡在东屋,潇潇看他要睡着,使劲推了推他,“郎君,云娘心里有你,你若是……还来得及”。
“我知道,可我心里没她”。
“你……就把她带回去又能怎样?”。
烦了道:“潇潇,我带她回去,纳她做个小妾?我心里别扭,也没办法成天宠着她,她跟瑶儿不一样,瑶儿无依无靠,有个狗窝都能安心待着,她不行,会憋屈坏的。
她才十七岁,一辈子还长着呢,眼下心里是难受,等成了亲有了丈夫,再有了孩子,二叔在她心里就慢慢淡了”。
潇潇翻来覆去的好一阵,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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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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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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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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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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