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了毫无办法,只能继续翻开奏书,他能感受到老李对自己的情意,真的是如同对待子侄一般,行吧,也算为自己的任性买单了。
这份是江南东道常州织工弑主案,四个贱籍织工不堪忍受主人苛待,合伙杀人,想逃去扬州却被抓获,按大唐律,仆弑主必死,案子报到刑部也批了斩。Χiυmъ.cοΜ
问题出现了,江南东道安抚使上奏,淮南道罢贱籍成立官作坊的消息已经传遍江南,贱籍百姓怨气冲天,多有合谋逃离者,已经搞出好几次流血事件。这样下去早晚要出大事,所以上奏,请依淮南例罢贱籍,设官作坊。
李宗闵在扬州搞的事开花结果了,同样都是贱籍,人家淮南的就能放良,我们为什么不行?闹的越来越凶,当官的怕出事丢官,只能上奏,贱民放良建官作坊,又有好名声又有钱挣,我也要学习淮南。
这事明摆着,如果答应江南东道,肯定还会有下一个,后边可就刹不住车了,早晚蔓延到京畿。如果不答应,江南恐怕要出事,真搞出贱民大规模暴动的事可就热闹了。
经过权衡,在老牛和李德裕的一力坚持下,给李宗闵授户部侍郎衔,调任江南东道,主持贱民放良事宜。
烦了抬头看一眼老李,这事儿明摆着就是他指使的,为的就是干掉贱民制,办的没毛病。
下一本,请理枢密院北衙与兵部职责疏。神策军编练大概完成,十五万神策军编成了六个军共约九万人,京畿羽林,龙武,神武等军正逐步编练,此外大唐还有边军和各地驻军等。这么多军队都要明确归属,调动听哪个部门的,粮草找谁要,军械归谁批,军将升迁和罢黜谁管,还有军队营田的事等等。
由于前边宦官势大,枢密院和北衙侵夺了许多权力,如今要重新理清各项职能,地方兵马使,刺史,都督,枢密院和北衙以及兵部的各个部门到底要怎么分管,别搞得有的事没人管,有的事一堆人管。
后边一大本是各方商量的结果,烦了大概翻了两页,脑瓜子嗡嗡的,只能耐着性子给表弟一一讲解。
再下一本,请理各地驿站疏。因前些年天下乱套,各地驿站也很混乱,那年老李抽风还派下去一堆宦官,导致更是乱的不行。如今天下平定,各地驿馆也要重新梳理。天下水陆驿站几百座,有的需要重设,有的需要整修,有的需要扩建或者裁撤,需要花用人力物力,需要招收驿卒,需要主官,需要巡查官员,还要明确职责,重立规矩。
这事更杂乱,牵扯到朝廷,地方官府,耆老和征丁小民,只好再给表弟解释。
再再下一本,请修各地道路,桥梁,河道,水渠疏,前些年乱套,各地道路堤坝水渠等多有荒废,此时天下平定,国库略有盈余,应查看各地水利,分出轻重缓急,逐步整修……
再再再下一本,请立诸州学政教化疏,此前几十年天下乱套,许多地方教化废弛,比如某县连个私塾都没有,阖县目不识丁,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请朝廷下令,彻查诸州县,重整教化……
再再再再下一本,请赦年长宫奴婢疏,两都各宫奴婢以数万计,多有年长宦官奴婢,空耗钱粮,苦熬青春。请陛下以仁慈下旨理诸宫奴婢,年老者去往各皇陵养老,年幼者留用宫中,赦多余宫娥归家……
再再再再再下一本,请查宫奴采买疏,宦官出宫采买,多有低价害民之举,百姓扰乱,请陛下下旨严查……
烦了看的头晕脑胀,说的口干舌燥,一直看到天色昏暗,木然拖过一本,抬头发现老李早不知去了哪里,表弟正伏案大睡。
把奏折丢下,起身出宫回家,心中默念,“孙子才想当皇帝……”。
整整一下午,奏折看了不到一半,治理一个大帝国不是那么容易的,本来就千头万绪,每一道政令都牵扯许多人,大唐平定藩镇又经改革,许多事都要推倒重来,亏了老李还能顶得住,也亏了老牛和李德裕等人能干,真要表弟掌舵加几个皇甫镈那样的,大唐用不了几年就乱套了。
进到家里却见许多婢女围在后厅,走过几步正遇到巧儿,“围着干嘛呢?”。
巧儿低声道:“大娘子在处置袁七娘”。
烦了一愣,袁七娘从来到家里一向乖巧听话,平时连瑶儿的小院都不出,“罚她干嘛?”。
巧儿指了指自己额头,“锋郎君磕到了”。
“锋儿?”,烦了分开众人,“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
进到厅内,潇潇坐在主座,袁七娘低头跪着,瑶儿则站在她旁边求情,见婢女抱着锋儿,走过去看了一眼,原来是眼眶上边磕了个指甲盖大小的包。
“怎么了这是?怎么还跪着?”。
潇潇面色如霜道:“今日都不在家,这贱婢偷懒,磕到了锋儿”。
“她不是哄锐儿的嘛?”。
问了几句总算明白了,今天都进宫去耍,锐儿非要去找兄弟玩,袁七娘就带着他去了潇潇的院子,几兄弟玩的挺好的,结果一不留神锐儿把锋儿给撞倒了,正磕到桌腿上,潇潇回来就炸了……
烦了笑道:“我当什么事,锐儿那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跟个马驹子似的,没事,男娃子磕碰着才结实”。
“郎君,你觉得我不该管教她?”,潇潇说道。
看着她严肃的表情,烦了心下一动,自己觉得锋儿磕下没什么,可她认为不是这样的。锋儿是嫡长子,是她的心头肉,袁七娘作为奴婢应该看好孩子,出了错就应该受罚。处罚犯错的奴婢是她作为大妇的权力。
袁七娘低声道:“郎君,是奴婢的错”。
烦了点点头,“把锋儿抱去后院”,说完退到旁边。
这是规矩,皇后有权处罚后宫的人,大妇有权处罚小妾和下人,皇帝或者男主人不能阻止。这种规矩是对的,后宫和后院都牵扯奴婢,没有规矩肯定不行,总要有人扮黑脸,男主人若出面阻止等于打大妇的脸。
瑶儿身为小妾更无力阻止,她自己不挨收拾就不错了。
潇潇道:“藤条,打手板十下!”。
袁七娘将手放到木凳上,壮妇人拿出一根两尺多长的双股藤条,用力抽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七娘一声惨叫,烦了看的一皱眉。
那妇人看潇潇一眼,随既用力抽了下去,“啪”,“啪”,“啪”。
说是打手板,可藤条分明落到了手指上,只几下已经皮开肉绽,袁七娘疼的全身颤抖却不敢把手拿开,任凭藤条抽打……
“好了!”,烦了叫道,“别打了!”,他看的清楚,就这种打法,用不了十下,袁七娘的那只手就废了,他本不想管的,可潇潇下手实在太狠了。
潇潇仿佛并不意外他出头阻止,“郎君不许我管教下人?”。
袁七娘的手鲜血淋漓,烦了皱眉道:“潇潇,她犯了错应该受罚,可这有些过于重了……”。
“重了?”,潇潇指着在场的奴婢道:“郎君问问她们,长安城里因为这种事被打死的奴婢有多少”。
烦了轻叹口气,低声劝道:“潇潇,别家是别家,咱家不那样,就饶她这回吧,她知道错了”。
“好!郎君的脸面我不能不给”,潇潇面无表情的带人离去。
烦了忙招呼道:“快,快去看郎中”。
一番折腾,好歹筋骨没伤到,疼是肯定了,袁七娘惨白的脸上满是汗水,“多谢郎君求情……”。
烦了摇摇头,“慢慢养着吧,别怪潇潇,她疼孩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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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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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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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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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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