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躬身道:“他对陛下不敬,该死”。
老李用力平复一下心情,点点头道:“对,不敬,杀得好”。
是的,陈志的死是因为对皇帝不敬,不是因为寻仇,更不是刺杀。
一队队安西军出现在四周,整齐的呼喝,“安西威武!安西威武!”。
“安西威武!”,塬上的安西军大喊呼应。
安西军主力赶到,厮杀进入高潮,可惜皇帝已经没有了看戏的兴致。
旭子率军赶到时发现叛军攻势微弱,他没有着急参战,而是先控制外围,然后才发动总攻。
安西军从四面八方列阵向中间挤压,本就士气涣散的叛军迅速崩溃,成群结队的跪在地上,这场本不该发生的厮杀结束的很快,烦了看着战场,没有丝毫获胜的喜悦,只感觉到阵阵疲惫。
“爷,七叔折了”。
烦了快步赶过去,那个老兄弟全身上下就中了一箭,偏偏就被射中了脖子,安静的躺着,仿佛睡着了一般。
“挺好的,埋了吧”。
死于战阵是好事,可惜这根箭是唐人射的。
战损很快统计出来,安西军损士卒五百,梁守志死于乱军,梁守谦被俘,叛军被阵斩三千余,五千多人被俘,一场近乎完美的歼灭战,可烦了和旭子脸上都没什么喜色。
旭子闷声道:“梁守谦连斥候都没派”。
“派斥候有什么用?他唯一的机会是在你赶到之前捉住皇帝”。
“那个蠢货,连累死这么多人”。
烦了摇摇头道,“这才死了几个……”。
梁守谦和五品以上的被单独关押,老李的人在审问,他们会供出很多同党。
一个宦官走近,弯着腰低声道:“大将军,陛下让奴婢传话,那些大逆不道的叛军就别留着了”,说罢转身离开。
叛军该死,所有跟着梁守谦来的都是叛军,皇帝要杀俘,却不发明旨……
旭子起身道:“我去做……”。
“旭子”,烦了叫住他,“我是主将,你去和我去有什么区别?”。
五千多人被绑成一串串的,分成几处看守,他们又累又饿,目光呆滞。
烦了不知道他们中有多少是真心想要造反,有多少是被当官的哄骗裹挟而来,这很难分辨,不过都不重要了。
一队队人被带走,人群开始哭喊,许多人在哭诉自己的冤屈。
“我们是奉命来的……”。
“校尉说有贼人要谋害陛下,我们来救驾……”。
“大将军饶命……”。
“我们是奉皇命,犯什么错了?”。
烦了低着头闭上眼睛,一个时辰后,所有的哭声都停止了。
旭子按住他肩膀,低声道:“都是叛军,就算你不下令,他们也必死无疑”。m.xiumb.com
烦了无力的低声道:“旭子,在安西的时候,唐人的命多金贵,你看看这里,你看看……”。
!!!!!!!!!!!!
四月初八,三原县发生了一场厮杀,在同一天,长安城也经历了一场大混乱。
神策军一部突然靠近驻扎在讲武院的安西军,没人知道他们想干嘛,也没人知道厮杀是怎么开始的,有人说神策军先放的箭,也有人说是安西军先动的手,两支军队莫名其妙的就厮杀到了一起。
神策军有四千,兵力占优,可他们表现的却很不堪,陈光洽没跟他们客气,发现他们阵列不整,果断发起进攻,三个营排出方阵前压,两侧各一个营包抄,自己亲率一个营居中前进。
讲武院几百学子在屋顶树梢上观摩这场厮杀,结果大失所望,四千神策军被三千安西军按在地上爆锤,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卒,无论是操练水准还是军心士气,差距实在太大了,只能用摧枯拉朽来形容,清理完战场后陈光洽立刻率军赶往北衙,把留在那里的所有人都绑了起来。
相对于城外,城内更加混乱,最开始是一些勋贵家的人,然后是神策军的人,然后就是越来越多的人趁乱杀人劫掠,骚乱迅速蔓延,抢劫,杀人,放火,寻仇,金吾卫和羽林卫试图弹压,发现没什么效果,所以他们也加入了进去,如狼似虎的暴徒冲进官员勋贵和百姓家里,城内哭喊声震天,浓烟处处……
宦官,家奴,地痞混混,以及穿着铠甲的神策军士卒,各种身份的人,疯狂叫嚣着冲进长乐坊,冲向安西大院,然后便是箭矢和砖石乱飞,哭爹喊娘的混战。
他们满脑子都是赏钱,竟然忘了安西兵的凶名,很快他们便冷静下来,自己好像不该来。
确实不该来,安西大院本来就被月儿布置的坚如堡垒,胡子又带来一百精锐,这些人手,即使面对军队围攻也能坚持不短时间,面对这样一群杂鱼根本毫无压力。
发现他们要退走,月儿立刻下令出击,“关闭坊门,不要活口”。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到中午时长乐坊被清理干净,街上横七竖八的躺了近千人,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能冲进安西大院。
胡子有些失望,“就这种货色,怎么敢造反的?早知道这样我就在少阳院了”。
月儿脸色阴沉,“通知城外的人,守住小路,别让梁守谦一家跑掉!”。
混乱持续到过午,原本驻扎蓝田的神策一军突然出现,扫清街道,又手持圣旨找到老裴,“陛下有旨,命我等听从裴相调遣,镇压叛乱!抓捕乱党!”。
短暂而疯狂的骚乱仅持续不到一天,朝廷只统计出十一名官员被害,却不知道有多少富户和店铺被哄抢,有多少百姓死伤。
八月十一,大唐皇帝陛下那辆夸张的御辇进入长安城,又进入大明宫,钟声敲响,向所有人宣告皇帝回家的消息。
烦了带着阿墨等人回家,街上的血迹已经打扫干净,看不出曾有多少人横尸街头。
月儿惊叫道:“哥,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烦了摇摇头,“没事,我挺好的,家里没事吧?”。
“哥,武潇潇给你生了两个儿子,两个!”。
烦了一愣,咧嘴笑道:“好,两个好,去看看……”,走出几步却又停下,“我先洗洗,身上脏”。
木桶很舒服,月儿脱的只剩小衣,从后边抚摸着他的脊梁,“哥,梁守谦的家人拿住了,三个儿子死在乱军中,余下的都在”。
“嗯”。
“哥,你不杀那些人,他们也活不成”。
烦了道:“可他们终究是死在我手里”。
他亲手杀过许多人,下令杀掉的更多,在安西,在淮西,在淄青,有吐蕃和各族的人,也有许多唐人,可这次不一样,这次他下令杀了五千多降兵,里边有大半是冤死鬼。
“哥,是梁守谦的错,是皇帝的错,不是你的错”。
烦了楞楞看着前方,过了好一阵才喃喃道:“月儿……我杀了几千无辜,却在同一天生了两个儿子,你说,他俩是不是……那些屈死鬼托生,来找我讨债的?”。
“哥,你乱说什么呢?你不是说世间没有鬼神的吗?”。
烦了苦笑着摇摇头,“月儿,有时我在想,世间若没有鬼神,你哥从哪里来的?就算世间没有,人心里也有,欠下的债,总归是要还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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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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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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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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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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