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了看他一眼,是个没见过的小黄门,低声问道:“有事?”。
那黄门陪笑道:“奴婢身份卑微,仰慕郎君……”。
烦了知道他是有求于自己,不动声色问道:“陛下怎么知道我在宫里的?”。
那黄门面色一喜,忙答道:“是陛下突然问起,枢密梁大监也在”。
烦了点点头,事情看似是凑巧又有点刻意,不太好说,内侍枢密使梁守谦他听说过。(枢密使原本是掌内廷文件的,相当于机要秘书,后来权力越来越大,成为横跨内外廷的怪物,宦官多通过它干涉外廷政务),当今三大宦官之光,王守势力主要在后宫,吐突承璀在军中,而这梁守谦的基本盘横跨内侍外廷,在皇帝和太子间也向来保持中立。这三位平时既有明争暗斗,面对外敌又抱团合作,关系复杂的一批。
“听你说话像长安人”。
小黄门忙道:“奴婢正是长安县人”。
“家里还有什么人?”。
小黄门道:“爹娘去的早,与兄长相依为命,我那兄长一贯的老实木讷……”。
“做什么营生?”。
“哪有正经营生,就会照料个牲口,饥一顿饱一顿的”。
“让他去通善坊找个叫张武的吧”。
“郎君……”,小黄门得偿所愿,俯身就要磕头,却被烦了一把拽住,“想死啊你!起来!”。
小黄门流泪道:“郎君果然是菩萨心肠,奴婢董小二,将来一定报答郎君!”,没想到传说是真的,自己这一把赌对了。
烦了边走边道:“顾好你自己吧”。
进到延英殿见到老李,老李挥手让他坐到旁边,看着他的六品武官服笑道:“不是升五品了嘛,怎么还穿这一身?”。
大唐文武都穿圆领袍衫,除了颜色和纹饰暗花等,最大的区别在于武将袍衫到膝盖,文官则到脚面,烦了穿不惯长袍衫,也实在受不了那粉红色,一直穿原来的武官服。
大方坐下答道:“护卫太子殿下为臣本分,文官长衫多有不便”。
“嗯”,老李点点头,说道:“爱卿那首长短句写的好”。m.χIùmЬ.CǒM
烦了无奈道:“陛下,臣文采浅薄,那首词真是抄的……”。
老李笑着打断他,“爱卿是真不喜名利”。
这家伙能服五品偏服六品,赐的金鱼袋也不戴,别人争诗争得打破头,他偏说自己是抄的,还真是古怪的很。
烦了也没办法,总不能把稼轩公抬出来,只能在心中呐喊:我可是都交代了……
老李最近心情郁闷,几路兵马一个比一个烂,花钱如流水却不见战果,李师道和王承宗不停的恶心人,朝中却还在吵闹不休,最能给自己信心的裴度去了淮西行营,搞得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他对于烦了印象深刻,这小子好像与所有人都不一样,总是一脸从容,眼神坚定,仿佛再大的事都不会惊慌,让人觉得心里踏实,也难怪太子喜欢,既然进了贵妃袋子,自己也不好硬抢,却一直想和他好好聊聊,得知今天来了宫里,马上决定召他来说说话,顺便松缓一下心情。
前些天烦了出头,还真想过让他去淮西试试,可贵妃和内侍极力阻拦,作为皇帝总不能为一个六品官搅的上下不安宁,最后只能放弃,贵妃说的也有些道理,他才二十出头,又刚从安西回来,在太子身边干的不差,还是先别折腾了。
“爱卿久镇西域,观吐蕃回鹘形势如何?”。
烦了略一沉吟,答道:“吐蕃连年征战,国力疲惫,赞普年老,崇佛日盛,衰败已不可逆。回鹘无意东向,所求不过财货,俱非心腹之患……”。
吐蕃已经吃完了安史之乱的红利,疆域扩张到极限后种种恶果正在涌现,比如贵族腐化,各镇守各怀鬼胎,不善治理导致反叛此起彼伏,高原日渐寒冷干旱,粮食减产牧场贫瘠,佛苯两教冲突十分尖锐等,如今回鹘进军山南,他们的日子很不好过,也正因为此,这两年才年年遣使来大唐说好话,请求停战互市,边关也趋于和平。
至于回鹘更简单,无论回纥还是回鹘,对于大唐这个老大哥始终敌意不深,即使安史之乱和之后几十年大唐内乱虚弱不堪,他们最多就是敲竹杠要点钱,还是以绢马互市的名义,从来不能算大唐的敌人。
安西兵从双河州到庭州再到受降城,一路所见所闻,回鹘并没有向大唐用兵的打算,最多也就从互市中占点便宜罢了。
老李面色沉静,心中却有些惊讶,这小子确实有见识,与宰相们的判断几乎一样,缓缓点头又问道:“可惜内有叛逆,不能趁机收复河西地。回鹘求娶公主一事,爱卿如何看?”。
烦了道:“陛下,吐蕃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以大唐现下实力难以经略河西。保义可汗求亲,一为名分二为财货,如今他已得山南地,气势正盛之时,朝廷不可再助其势,臣以为当尽力拖延此事,以待其变”。
天下三大势力,大唐和吐蕃内部问题都很大,都是进攻不足自保有余。反而小跟班回鹘这两年起来了,站在大唐的立场,自然希望回鹘和吐蕃在西域死拼下去,但不能再给他助力,万一他扭头咬大唐就麻烦了,而且大唐嫁公主的陪嫁和花费要五百多万贯,以现在的情况也确实嫁不起,所以最好的选择是拖着,既不答应也不拒绝,拖两年看看情况再说。
听他说三方局势,老李心头巨震,竟然与裴度的观点完全一样,这小子年纪轻轻,眼光如此精准深远,也难怪郭昕会将疏勒镇交给他。
“爱卿以为,淮西战事该如何破局?”。
烦了低头道:“臣未去淮西,不知军前局势,不敢胡乱言语”。
老李当然不信,他确定烦了一定有想法,“爱卿且试言之,权作戏言”。
烦了却再次低头道:“臣实不敢妄语”。
老李面色严肃,自己竟然没问出来,遂郑重道:“爱卿但说无妨,虽有大逆之言,朕亦不罪”。
皇帝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烦了不能再装傻,无奈说道:“淮西诸军皆在陛下心中”。
话说的很不客气,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明白,用不着我多嘴,何必再三追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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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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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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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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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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