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领五六个家丁冲出大门,张克礼满脸悲愤,“杨舍人,欺人太甚了吧!”。
“张兄息怒”,烦了先长揖一礼,将礼品双手交给下人,犯了错要认,挨打要立正,赔礼道歉也要有赔礼道歉的态度。
二话不说开始解衣服,说道:“在下有错在先,今天来给张兄一个交代”。
长短衣裳脱掉,赤裸着上身站在大门前,又道:“事情因我而起,张兄尽力打一顿出气,在下没有怨言,事情就此揭过,张兄意下如何?”。
此时街上已经围了不少人看热闹,张家人都惊愕的看着他,万没想到这家伙如此光棍,他跟吐突承璀都敢死磕,却站在这里赔礼认罚。
烦了把棍子递给他,退后一步说道:“张兄不必有顾虑,尽管动手,安西兵不会报复,不过我得先说一句,不管张兄信不信,我与七娘是清白的”。
“我信!”,张克礼道。
声音不大,但烦了听到了,不由一愣,“你信?”。
这你都能信?
张克礼点点头,看着他满身伤疤说道:“张某也是军中出身,安西兵的校尉,睡个女人不至于都不敢承认”。
烦了咧嘴的笑了起来,这理由真的充分,没错,睡了就是睡了,没睡就是没睡,没什么不敢承认的,没想到自己在长安城认识的第一个汉子竟然是他。
“好!这顿打挨得爽利!张兄请!”。
张克礼也不废话,提起木棍在他肩膀打了两棍,不轻却也不重,打完了把木棍一丢,“好了!扯平!张某想请杨校尉吃碗酒,不知是否赏脸?”。
“好!正有些口渴”,烦了痛快答应。
戴绿帽子的竟然把奸夫请到家里喝酒去了,满街人目瞪口呆,眼珠子滚落一地,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埋伏在胡同里的众兄弟也面面相觑,“这……几个意思?”。
“不会哄进院子里下黑手吧……”。
“不会,姓张的没那胆量”。
张府内哥俩相对而坐,边喝边聊,同是军中出身,结果越聊越深,张克礼满肚子委屈终于找到了人说,烦了听的感慨不已。
他爷爷是安禄山手下偏将,安史之乱结束,朝廷无力清扫残余,只能招降各地叛将,委任他们镇守各地,这也是河朔方镇不听话的由来,说白了,安史之乱其实从未真正平灭。
到他爹当节度使,被人劝说后决定归顺朝廷,百姓能过安稳日子,自己家能得个善终,史书上还能留个好名声,张克礼也就跟着他爹来到了长安,皇帝当然很高兴,升官给钱嫁闺女毫不吝啬。
为了给其他方镇做榜样,封的官职很大,品阶也够高,可惜只有待遇没有权利。老张倒很满意,还时常教导儿子,咱们这身份不能给皇上惹麻烦,人这辈子不就是吃喝玩乐嘛,这样挺好。
出身蛮夷,叛将归顺,手中没有权利,在长安一个人不认识,也没人看得起他们,偶尔接近的也是拿他当冤大头,为了不遭猜忌,张克礼爷俩也只能吃喝玩乐,不敢干别的。
“杨兄弟,我知道公主看不起我们张家,我也看不上她那副嘴脸,索性就互不搭理,糊里糊涂过完这辈子拉倒,你也不用多想,我的名声反正就这样了”。
烦了轻叹一口气,这俩人的婚姻真是悲剧,换个性子柔弱的公主也许还能过,偏偏李七娘脾气偏执,张克礼出身军中也不惯着他,结果就是现在的局面。
“张兄,你都三十了,连个后人都没有呢……”。
张克礼摇摇头,低声道:“若是生了娃,皇上那边怎么交代?张家是注定要绝后了”。
这也是许多人不愿娶公主的原因,娶了天家的闺女,公主若是同意,出去花天酒没问题,想纳妾可就难了,公主同意都不行。张克礼若是搞出孩子,那就是对皇家赤裸裸的羞辱,皇帝面子往哪搁?
事情陷入了死局,他自然没资格嫌弃公主,七娘作为皇帝拉拢方镇的工具,本身又不受重视,也没资格嫌弃他,所以就只能这么干耗着。琇書蛧
烦了挠挠头,“这事整的……问题是你这耗也耗不住啊,老爷子没了,驸马都尉的俸禄还在县主府那边,哪架得住你这么坐吃山空?”。
每天混迹勾栏可是要花钱的,靠那点职田可扛不住花,他却已彻底躺平,“反正也没个后人,吃光了拉倒”。
二人边喝边聊,说起军中事皆颇多感慨,张克礼十四岁上阵厮杀,进京之前已经做到偏将,手下掌管两千兵马,若不是入朝,如今可能已是一方镇守,迎娶公主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张克礼是个比较纯粹的军人,在这长安城里备受排挤,可他又无可奈何。“不怕兄弟笑话,我来长安六年,但凡有品阶的官都不拿正眼看我,今日一看那些刀疤便知兄弟是什么人,咱们军中的兄弟见惯了生死,小事不放心上,今日能认得兄弟,甚是爽利……”。
烦了是标准的驴脾气,别人越压他越倔,别人敬他便要加倍报答,本来就觉得自己理亏,人家却以同袍之义待他,使他忍不住想做点什么。
皱眉思索再三,勉强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遂道:“张兄,眼下倒是个机会或许能解开这个疙瘩,不过要冒点险,你想不想试试?”。
张克礼一愣,“解开?”。
“解开!”,烦了道:“若能与公主和离,眼下淮西正是用人之际,张兄一身本事,于忠武军又有人脉,若能去到两军阵前,还愁不能扬名立万?凭军功搏一个堂堂正正的大将军回来,不比做这个劳什子驸马都尉强百倍?”。
张克礼满脸通红,“砰”的一掌拍在桌上,起身道:“杨兄弟有何计策,尽管直言!张某若有风光之时,终不忘大恩!”。
作为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他已经在长安这摊烂泥里滚了六年。奚人和方镇,两个烙印深深刻在身上,给他无尽屈辱和冷眼。
没有官员看得起他,父亲死后他彻底茫然无措,他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只能每天混迹于勾栏瓦舍,与那些妓女和浪荡子醉生梦死。
今天却有人告诉他,还有办法解开那个死结,还有机会驰骋沙场,靠自己的真本事扬名立万。
烦了不想看着俩人再耗下去,也不想看到一个耿直的将军在烂泥里废掉,决定管这件闲事,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敢不敢去砸了县主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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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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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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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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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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