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安西还在,赞普就没办法安心睡觉,安西兵的凶悍让所有人忌惮,他们会出现在任何地方,然后直直冲过去,杀死所有人。
安西地盘越小,这个威胁就越大,所有人都在担心,安西兵会在某一天突然冲出来,做出无比疯狂的事,为了防备他们,只能在西州伊州,在小勃律,于阗,甚至在播仙镇(且末)布下重兵,要供养这些兵马每年都消耗大量粮草,代价实在太大。
尚恐热攻下焉耆,在轮台堡打了一场,让他认识了那个红头发的小子,击败回鹘保义可汗后,又在离爵关打了一场,又认识了姓郭的小子,两次都没能占到便宜,但透露出很多信息。
离爵关的堡墙上死了许多辅兵和民夫,他知道,郭小子在刻意保存正兵,最后的反击虽然凶狠,但明显后劲不足,这一切都表明,安西已经非常虚弱。
那个红头发的小子在疏勒干的不错,甚至已经收复了疏勒全境,姓郭的小子干的也不错,勇猛刚毅,用兵沉稳。
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等到新一代安西兵成长起来,让安西缓过这口气,还要费很多力气。
要一举拔掉这颗钉子,靠西州一个方向是不行的,要同时从两个方向下手,让安西首尾不能相顾。也枝这个废物根本不是那小子的对手。
尚恐热本来就是名将,近两年先收焉耆后败回鹘,在吐蕃朝堂说话分量不轻,赞普很重视,朝堂虽然党争激烈,但对于安西的态度是一致的,论坎力率军赴任于阗的旨意迅速通过。
陆远皱眉道:“消息可靠吗?也枝不会骗咱们吧?”。
烦了道:“鲁卡就是布啤如,跟也枝是表兄弟,那串佛珠是也枝年轻时送给他的,再说这个消息也不值钱,只勉强算还个人情罢了”。
于阗将军换人和大军行动瞒不住人,事实上也没有瞒的必要,吐蕃就是要两面夹击安西,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只有赤裸裸的实力碾压。
陆远闷声道:“麻烦了”。
确实麻烦了,论坎力出身吐蕃老牌贵族,家族在吐蕃一直担任高官,他曾驻守青海湖,统吐谷浑,这些年战功赫赫,可以称一声名将。
他用兵与尚恐热完全不一样,尚恐热用兵风格更接近大唐将领,严密防守疲惫敌军,伺机反攻取胜。而论坎力用兵则是传统的吐蕃风格,喜欢摆开阵势正面硬刚,以军法严酷著称,他最出名的一件事是把整整一个千人队全部处死,一个没留,杀伐之重堪称铁石心肠。这么一位人物来于阗,让所有人压力山大。
烦了笑道:“咱们还琢磨于阗呢,现在于阗琢磨咱们了”。
陆远苦笑道:“亏你还能笑得出来”。
“笑不出又能怎样?难道我哭几声他们就不来了?”,嘴上说着笑话,心中却一点不轻松,看着沙盘久久不语。
疏勒镇太大了,却没有一夫当关的险关,南部一些丘陵小山,根本没有防守价值,野狐渡以北就更不用说了,几乎都是平地,吐蕃人可以兵分几路,从任何地方冲过来。
疏勒满打满算三千人马,敌人超过十倍,还会有不知道多少的仆从以及于阗部落。
脑子一团乱麻,毫无头绪,当初他曾腹诽过鲁阳将军的战法,现在面临同样的问题,发现还不如鲁阳将军,他当初好歹兵马还多一些。
论坎力的人全部到齐,估计要到夏天,于阗镇养不了那么多人,所以他一定会选择尽快出兵,最快今年秋天,最晚明年夏天,不可能再晚了。
兵力差距太过悬殊,没有可以利用的地形,思虑再三,只能先做些准备。
“给都护府上文,说明变故,告诉王爷,北州的粮食不能送了”。
“给南州下令,随时注意紫霞关动向,绞杀斥候,如果吐蕃人出兵,不许恋战,迅速后撤”。
只要吐蕃出兵,南州无论如何都要放弃,疏勒根本没有拒敌于境外的实力。
“东州兵马携带全部军械调往野狐州,北州调一半,胡子去野狐州主持军务,朱勇为副”。
野狐州富庶,人口密集,有存粮粮仓,而且离疏勒城只有两百里,重要性不言而喻,这场仗无论怎么打,那里都得作为大本营存在。
“先这样吧,我再想想”。
刚要走,却被陆远叫住,他眼中竟含着泪,“师弟……能守住吗……”。
烦了面色沉静的道:“不知道,守不住也要守!”。
沿着大街向西,熙熙攘攘的行人,嬉戏的孩童,店铺还在卖力的吆喝,他却觉得胸口好像压着重物。
他知道陆远为什么哭,四年多以前,这里只有残垣断壁和尸体,他至今还记得尸体焚烧的味道,那是种一辈子都不想再闻到的味道,如今这里已经看不到战火的痕迹。
疏勒城是他们的心血,就像孩子,在废墟中一天天长大。疏勒人起早贪黑的干活儿,清理废墟,修筑房子,挖水渠,种粮食……
这里是他们的家,是所有人的家,可烦了不知道这个家还能存在多久?
“烦了!”,米拉一把拽住他,他差点撞到一头骆驼的屁股上。
“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烦了握住她的手,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在米拉也没继续追问,两个人就这么慢慢的向前走。
街南学堂里是朗朗读书声,孩子们在大声诵读: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在街上驻足片刻他却没进去,而是扭头走进街北的普济寺。
高大明亮的正殿与低矮丑陋的偏殿厢房差距很大,当初为了给诸部分地盘,派工匠民夫修的正殿,之后就卸磨杀驴再也没理,偏殿厢房都是明远带着和尚们一砖一瓦自己盖的,毕竟不是专业人士,修的粗糙了些。
“拜见师叔”,明远郑重行礼。
明远和尚在野外混了一阵子,又来到疏勒城几年,明显变得沉稳许多,举手投足间隐隐有了些高僧的派头,和尚们这几年过得还行,没什么大油水但也吃穿不愁。
“我没事,路过看看”。
明远拨弄着念珠缓缓道:“我看师叔心中有事,不如给菩萨上柱香吧”。
烦了犹豫了一下,他还真没给菩萨上过香,要不就来上一柱也行,灵不灵的求个心安。
明远陪着他走向正殿,边走边道:“师叔,你我虽是叔侄,但规矩不能坏,本寺上香分为三种,最上等的高香也最灵验,需香火钱九十九文,中等次之,需香火钱……
师叔?师叔你去哪?能商量的,可以商量啊……”。www.xiumb.com
烦了走的头也不回,米拉追上他捂嘴笑道:“你这师侄不该做和尚,该去做买卖”。
“他做个屁的买卖!”,烦了怒道:“一炷香敢要九十九文,去哪找这种冤大头?上香这事儿要细水长流,走的是量,靠的是口碑,要先笼络妇人,让她们传话,等名号打出去再编几个故事,比如某人烧香后捡到金银之类的,再……”。
米拉愕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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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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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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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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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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