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数百人在黄昏时突然摸进大营,驻守的一队人猝不及防,死伤惨重,只有几个人夺马逃命,其余四十多人被杀,大营被彻底焚毁。
烦了在将军府端详着沙盘,面色阴沉,自己太大意了,驻守的人也太大意了,都以为摩伲古只能任人拿捏,覆灭在即,却不想想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这种野心勃勃的枭雄。
战端已开,说什么都没用了,无论摩伲古有什么计划,无论他有什么底气,疏勒镇已经死伤了几十个人,唯一的选择都只有开战,若是退缩,军民士气会一落千丈。
陆远坐于书案前,月儿则无声看着哥哥。
良久,烦了忽然开口道:“令!”,陆远忙提笔以待。
“即日起,疏勒城施行军管!”。
“胡子任前军主将,骆驼任副将,统南州与野狐州辅兵民壮!予专杀之权!野狐州辅兵即刻前往回身岭听用!”。
“东州辅兵大部,四天内抵达疏勒城,不得有误!”。
“北州辅兵大部,两天内到达!”。
“正兵一二三营,辅兵一营,配发箭矢铠甲,收拾行装,准备出征!”。
“哥舒月任后营副总管,往野狐州征调民夫驮畜,以备押送军辎粮草!中州辅兵随同,专职护卫粮道!”。
“陆远暂代疏勒镇守,兼后营总管,征调中州北州疏勒城民夫驮畜,运送粮草军械!”。
“六月初三!宜行征伐!大军克日出征!余事战后处置,军令到处,凡推诿不力者,必行军法!”。
话音落时,陆远停笔,烦了略看过一一用印,“下发!”。
书吏接过军令,各散于信使,不多时一队队信使纵马出城去往各处,疏勒城内铜锣敲响,有人在沿街宣读将军府令,从这一刻起,疏勒镇正式进入战争状态。
“师兄,东州辅兵我给你留下,加上诸营留守之人,稳住疏勒城,粮草军械运至野狐州”。
陆远郑重道:“必不辱使命!师弟,是否知会王爷?”。
烦了略一犹豫,说道:“常递告知都护府即可”。
常递告知都护府,不用紧急军情的急递,意味着疏勒镇可以自己处理,不需要都护府支援。旭子率领大部人马去了离爵关,安西根本没有兵马可用,烦了不想白白惊扰百姓。
牵着月儿走出将军府,喧闹的大街已经安静下来,有兵卒在持械巡视,行人皆低着头匆匆走过。疏勒城是座不设防的城市,战事开始后为防备奸细捣乱,军管是必须的,这也必将会带来一些损失。
“月儿,我没有别的人可用,只能靠你帮我”。
征调辅兵,调度粮草,看上去不难,实际上事务繁杂,不但需要写字算数,还要有一定威望,最重要的则是调度人手的统筹能力,指挥许多人有序干活儿不是那么容易的,万一出错军中就是大事。
月儿的身份没问题,经营麻布作坊和调运粮食去安西城也证明了她的能力,重要的是烦了根本无人可用。
总共就只有这些人,他要带兵出征,陆远无论如何不能离开疏勒城,在野狐州调度的人选便只剩下月儿一个,除了她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月儿揪着他衣角,歪头笑道:“哥,我帮你,将来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行!”,烦了笑道:“十件我都答应你”。
回到家中,月儿下巴扬起向米拉道:“跟我过来,给我收拾几件衣裳,本官有公务要出门”。
米拉奇怪的看看她,又看向烦了,平时都不许自己碰她东西,今天这是怎么了?
烦了向米拉使个眼色,示意她快去,这个节骨眼儿上可不能招惹月娘子。
二人刚离开,牛鼻子走了过来,阴着脸道:“月要去哪?”。
烦了歪头道:“你搞清楚,于公我是镇守,于私我供你吃喝,你跟我说话客气点儿”。
自从被认定为不配练剑,烦了看他越来越不顺眼,你特么在我家连吃带住的,还跟我装大爷?
玉清道人又问道:“是不是要打仗?你让月去哪里?”。
烦了诧异道:“我就奇了怪了,你拼命打听我妹子干嘛?我警告你,不许对月儿有小心思,否则我把你四肢打断了喂狗”。
玉清子脸上青筋暴起,大怒道:“无耻!把贫道看成何等样人?”。
看他那气急败坏的模样,烦了真怕他心脏病发,忙劝道:“好歹也是修道的人,这么大火气干嘛?那你说,干嘛这么关心我妹子?”。
玉清子道:“师兄说她与我教有缘,贫道要传授她剑法”。
烦了想骂人,老子想学你不教,偏去盯着月儿,不过毛老头确实教过她一段,对她也不错,难道月儿真是什么道家奇才?也行吧,好歹肥水没流到外人田里。
“月儿要去野狐渡,可能会有危险,你若怕师门断了传承就跟着吧”。
“哼!卑鄙!”,玉清子知道他想让自己当保镖,却又没法拒绝,索性骂一句拂袖而走。
“卑鄙?我特么按住了你还不能卑鄙?”。
六月初一,月儿赶往野狐州,有牛鼻子随行烦了放心不少。军中一片忙碌准备出征,烦了任裴二黑为左护军,二丫为副,统领正兵一二营,这两营兵马是齐装满员的唐人正兵,也是疏勒的家底。
朱勇为右护军,石狼为副,正兵三营(烦了的老班底),原辅兵一营晋正兵四营,归右军统属。
初二,胡子传回军情,摩伲古率十四部兵马三千,也枝率吐蕃兵马四千,正自南向北扫荡而来,前军两千兵马已至回身岭南四十里。
烦了眉头一皱,七千兵马的战事,不可能是临时起意,这分明是蓄谋已久,摩伲古不甘心等死,也枝不想看着摩伲古被吞,联合起来先下手为强,都不重要了,疏勒已退无可退,只有死战。
不过他有些为胡子和骆驼担心,南州辅兵设立最晚,战力最弱,原本只有三百多辅兵,荆棘岭大营折了四十多个,堡墙单薄低矮,野狐州辅兵还未赶到,贼若急攻根本守不住。
可这个世界的通讯方式就是这样蛋疼,收到的是几天前的战况,发回去又要几天,若遥控指挥黄花菜都凉透了,只能靠前敌将领的应变能力。
派急递告诉胡子,保存实力为先,不要死拼,不得已可以弃堡退守,这是烦了唯一能做的事。
过午时北州辅兵抵达疏勒城,令其与中州辅兵暂且担任后军。
出征大军准备完毕,战兵一千六百,随军丁壮六百,工匠三十,各类驮畜五百头,加上胡子麾下的前军人马,总兵力超过两千,这也是疏勒几乎所有家底,城中只留下还没到的东州辅兵。
也就在这一天,烦了收到了旭子的急递,回鹘于五月初九出兵,保义可汗亲自统领,号称十万大军,尚恐热调伊州和吐谷浑兵马助战,西州大战爆发。
xǐυmь.℃ò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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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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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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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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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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