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乍起,草木枯黄,别有萧瑟之美,这种天气很适合送行。
“古丽”。
“哥……”,古丽还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即使认了她做义妹也没能改变。
烦了道,“阿热那小子还行,好好过日子”。
“嗯”。
烦了第一次见到古丽的时候就给了她钱,后来又给了几次,再后来她被月儿带来疏勒,现在又要跟阿热去山北,以后恐怕也不会再见面了,这么算下来,自己好像是从头到尾吃亏,“原来这丫头是个讨债的……”。
有了这个念头,再看她的时候好像也不那么可爱了。
“哥,我真不舍得……”,阿热热泪盈眶,这次来疏勒可以说收获满满,不但找到了喜欢的婆娘,还带回许多农具和种子布匹,兄长这里的日子并不宽裕,却依然对黑眼部慷慨相助,现在又亲自送到了山口。
烦了感动的道:“你连吃带拿的倒是爽了,还是快点滚吧,古丽若是怀上孩子就走不了了”。
虽然他带来不少黄金,却拿走许多东西,还拐走了一个妹子,这货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阿热厚着脸皮贴近,低声道:“哥,来年给你送几个姑娘过来”。
“拉倒吧你”。
烦了搂着他的头跟自己顶在一起,低声道:“阿热,不管怎样,咱们都是黄皮黑眼,你们不来也好,这地方满地都是血,不算养人,带着你的族人好好过日子,需要帮忙就来找我”。
阿热满眼热泪,“哥……有用到黑眼部时便派人送信,这里若是实在待不住了,你就去热海,咱们兄弟一起……”。
烦了微微摇头,“好意我心领了”。
阿热看他神色坚定,急道:“哥……安西这样下去,早晚要……”。
烦了道:“我是安西兵,如果安西没了,我应该死在这里!也应该埋在这里!”。
二人挥泪而别,看着那对没羞没臊的越走越远,直到完全看不到,烦了回身上马,把米拉也拽上来,这个动作她已经很熟练。
“你们刚才说什么了?那人哭成那样”。
烦了道:“他要送我十个漂亮姑娘,我不要”。
“就会骗人”,米拉抿嘴笑道。
秋天来了,牛羊正在抓紧时间吃草籽,好积攒足够的膘捱过严冬,它们缓慢的蠕动着,放牧的小子在无聊的打滚。
朱勇正在操练兵马,一队队辅兵纵马冲锋,依旧没能看出什么套路,烦了让他们放弃长朔,专攻骑射与横刀,枪骑兵需要严整的队形,他们根本不是那块料,反而骑射更适合。
二丫带着正兵在打猎,相对于乱跑的辅兵,队列刻在大唐正兵的骨子里,他们习惯了互相配合,坚信只有配合才是最高效的杀敌手段,没有了队列与配合便是乌合之众。
疏勒城北,许多男人在挥汗如雨挖水渠,原本的水渠由于风沙和淤堵荒废,今年重新整修好,来年春天就能多种一屯粟米。
“天冷了,做两件新棉衣,阿墨也该穿的像样些”。
米拉向后依在他身上,高兴的点点头,有人关心冷暖是很值得高兴的事。
两个瘸子还在守着那个破栅栏一样的城门,没有进城税可收,只能无聊的捉虱子。
街上的人更多了,商铺也更多,伙计站在门口卖力的招揽客人,嘉莫也是其中之一。
“初一走了这么久,该回来了”。
米拉道:“你上回还说要几个月呢”。
烦了远远看了眼嘉莫,点点头道:“嗯,是我忘了,但愿能顺利吧……”。
刚到将军府,仇治迫不及待的说道:“出人命了!死了三个!”。
如果他不是眉飞色舞的表情,烦了还以为是城里出什么事了呢,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南边,“什么时候?”。
仇治道:“五天前,一伙人抢牲口,几个勃律小子被戳死了!二黑说勃律人要疯了,正集合人马去报仇!”。
“好!终于见血了!”,烦了兴奋的一拍手,九部联盟从柏泥部被灭后分裂,拖拖拉拉这么久终于弄出人命了,只要见血就好办了。
“不对啊,怎么没人来求咱们?”,你们打起来是一回事,得先来找大哥啊,不然怎么显示我的地位?
仇治和陆远同时翻白眼儿,“人家来求了那么多次,你除了拱火还干嘛了?”。
烦了气愤的拍着桌子道:“他们在疏勒镇地盘,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疏勒长史?还有没有大唐?还有没有……”。
仇治陆远同时捂脸,这家伙简直无耻的没有底线。
烦了一挥手道:“不行!此事不能姑息,疏勒镇要显示威严,否则一个个都要造反了”。
仇治好奇道:“你不是说今年不用兵嘛?又要打?”。
烦了撇嘴道:“谁说我要打了?是演武”。琇書網
“演武?怎么演?”,陆远好奇问道。
烦了眯着眼睛想了下,说道:“这样,给二黑去信,让他放出风去,我要亲率疏勒大军于野马川演武!
给三州兵马使下文,每州选轻骑百五十人,九月十二至疏勒听命!
一队正兵随行,再准备五十张弓,五十柄横刀,三千支箭”。
二人同时皱了眉头,“野马川……你这是要……”。
野马川在勃律两部和六部交界,烦了调集诸州辅兵跑到那里去演武,这是闹的哪一出?
老狐狸仇治先明白了他的用意,“可行!”。
东北中三州出兵四百五十,加一队正兵正好五百轻骑,沿路部落准备下不需要带辎重,对于疏勒镇来说几乎没有什么负担。
到野狐渡加上二黑手下的兵马,兵力超过七百,这七百人穿过勃律两部的地盘到野马川去演武,这就有意思了。
勃律两部是肯定赞成的,本来就要跟六部拼命,没想到大哥带领大队人马来支援了。
而六部那里可就要好好琢磨了,疏勒军只说演武,也没说征讨,那要该怎么应对?认怂还是死磕?
陆远笑道,“我明白了,你这是又要捡便宜,又要练兵,还要省粮草……”。
烦了笑道:“谁让咱家底薄呢,没办法”。
七百新兵,在大战场不值一提,但在部落争斗的战场可是很牛叉的势力,再加上勃律两部的人马和安西兵的名声,我就不信六部敢死磕。
心中不禁得意:“军事演习这事儿,只要利用好了,一点不比真刀真枪差”。
正猜测六部会做出何种反应,其实也就是会怂到什么程度,打他们是肯定不敢打的,然后就是怎么得到想要的东西了。
书吏忽然拿着一道公文进来,“都护府调令”。
“调令?调什么?”,仇治打开一看,却脸色巨变,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陆远和烦了接过来一看,也瞬间变了脸色。
“疏勒长史杨凡,升从六品上振威校尉,半月内交割政务启程,赴任焉耆副将,飞骑尉鲁豹接任疏勒镇长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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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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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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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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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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