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
看见来人,不,是听见这一声呼喊,叶小川的脸咔嚓就掉了。
今儿出门准没有看黄历,怎么碰着这小子。
范晓军,不高,精瘦一个人,外号“麻杆”,十八岁,今年初进厂时当过自己半天徒弟,吃过午饭就被调食堂了。
这孩子嘴碎的跟菜盒子一样,半天的功夫认了十六个姐姐。
干断了三包针……
就因为那半天的渊缘,这小子跟狗皮膏药一样黏上了自己。
一见面就喊“师傅”,不让他喊还不高兴,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都搬了出来。
就凭这话也知道这小子心性不坏,可以处朋友。
但是——他不光嘴碎,还跟老太太的裤腰带一样忒松。
叶小川可不想自己前脚刚辞职,后脚全厂都知道了。
景山服装八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也有好几百号人,一传十,十传百,你一言我一语,到时候说不定就上报纸了。
万一自己和王全有做的事东窗事发,这半天不就全忙活了。
“秦大爷,您忙着,回见。”扭头推车就走。
一溜烟儿……就听身后传来范晓军疾呼,“师傅,等等我,师······”
“啪!”秦大爷把大铁门关上,“工作期间不得外出!”
“嘿,老头儿,丫的,你什么意思?”手指门外,“刚才那人都能出去,我为什么不能?”范晓军不愧“将门虎子”,是块儿干保卫科的材料。
对付范晓军这类主儿,秦大爷非常有心得,甭跟他呛,和颜悦色摆事实讲道理,“他有外出的条子,你有吗?”
“老头儿,你甭跟我来这一套,小爷儿我不吃这个,麻溜儿地把门儿打开。”
秦大爷:······
范晓军见老头儿纹丝不动,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嗐!跟我起腻是不是。”
咬牙切齿,他又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急中生智道:“我食堂采购的,我们领导要我现在出去置办晚饭需要的食材,这总可以吧!”
秦大爷微笑道:“不行。”
“我···老头儿你厉害,晚上千万小心你家玻璃。”范晓军放下一句狠话扭头就走。
身后传来悠闲的话语,“我正愁着没钱换玻璃呢,你要是有闲心都给砸了,反正你爹范长利有钱。”
听到老头儿直接喊出自己老爷子的名字,范晓军一个趔趄,差点没给闪着腰,知道自己这是踢到铁板上了,双手攥拳,表情无法形容。
潇洒回头,满面微笑,小跑几步来到秦大爷面前,“秦爷,您吉祥,我刚才只不过跟您老开个玩笑儿,您老怎么还当真了,真是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秦大爷欣赏完他前倨后恭的嘴脸,嘿嘿一乐,“我家真缺块玻璃。”
——————
回家的途中,叶小川时不时就回头瞅一眼,看看范晓军有没有跟来。
到了家门口都没有见他的人影,会心一笑,治范晓军这类军人家庭出身的小青年,还得秦大爷这个老兵出手。
抬着自行车刚进小院就跟王大妈来个面对面。
“王大妈您这儿着急忙慌干什么去?”
“哟!二子下班了。”
“这不景山公园组织一个气功学习班吗,我去学习学习,你忙着。”
出了门,王大妈才反应过来这个点应该是上班啊!二子怎么回来了?驻足回头望了一眼院内,嗐!管他上班不上班,再磨蹭气功学习班就该上课了。
拢了拢头发,大步流星离开。
六号小院不到二百平,是一个三合院,叶家住西厢房,进门左手边。
对过是王大妈家,也是两间老两口住,闺女时不时回来住一夜,她家住房条件很是富余。
北房是孙大爷家,也是这座宅子的主人,一家七口人住大四间,宽敞又明亮,这条件令人羡慕。
车子停靠厨房的窗户下面,见家里房门大开,却没有人说话,有点纳闷,不是说下午收拾房间吗?
厨房靠着院墙,客厅靠着厨房,叶小川快走两步,一眼便把客厅的犄角旮旯看个遍,见没人,慌忙走到小屋,就见两个双人木床左右对称放着,还是没人。
怪了,门都敞着,这人都去哪儿了?
“哥。”
这突然的一声吓得叶小川汗毛直立,大热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人的魂儿都静止了几秒钟,闻声缓缓抬头,见三儿蹲在厨房顶上面带微笑往下看。
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平稳住急速跳跃的心率。
刚才幸好是扶着门框,要不然今儿非出个大洋相。
“三儿,你个小兔崽子想吓死我。”
叶学习一脸傻笑,“哥,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
从窗台上掰一块蒜,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正中叶学习的面门,他脸上的傻笑戛然而止,叶小川嘴角微微上扬,我让你给我惊喜。
“咱妈呢?”
叶学习揉着眉心下方的部位,痛苦回答:“妈出去买东西去了。”
“下来,以后少摆弄我的鸽子。”
原身就一个爱好,喜欢鸽子。
之前没工作没钱玩儿,工作之后,生生从牙缝中间挤出三对“铁牛”,铁牛:这是一个非常古老的飞行鸽品种。
京城地区称呼“铁牛”,苏豫皖地区则称呼其为“小青猫”,是因其像猫一样机敏、夜行、快速灵活而得名。
金铃闲听晴空响,春暖家家放铁牛。
年初在鸽子市场八块钱卖出一对,现在就剩下两对,原身对其爱惜得很。
“哎!”叶学习哧溜溜顺着木梯子下来,他可不敢当着叶小川面摆弄他的心肝宝贝。
心情好说自己几句,心情不好几个糖炒栗子,够自己喝一壶的。
叶小川打量着他几眼,嘿!穿的够前卫的,灰色包臀小短裤,前面还有俩兜。
就是上身穿的短袖有点次,蓝色有点发白,印一堆乱七八糟的,有人头图案,还有字母,看着一点没有设计感,完全就是一个大杂烩。Χiυmъ.cοΜ
看来八十年代穿衣还是相当自由的。
“不是说收拾小屋吗?”
“是的,咱妈说等你和老大回来再商量一下。”
叶小川微微一笑摆手让他离自己再近点,等他靠近,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还要商量一下吗?”
叶学习疼的咬牙,表情要多夸张就有多么夸张,“我就知道没好事。”
叶小川才不会怜悯他这个五大三粗,一米八几的壮汉。
“天天吊儿郎当没一点正事儿,现在还一嘴谎话,你小子就是欠。”见他还杵在眼前装样子,顺势就是一脚,“麻溜儿地收拾屋子。”
三儿一点不怕叶小川,他不过是打心眼儿服这个“二哥”,遇事不含糊,时不时还会给自己点零花钱,就冲这两点不服不行。
【萌新求收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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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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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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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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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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