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烈日炎炎。
京城-景山-三眼井胡同-六号小院——
“今儿把你们喊来就是商量一下老大的婚事,眼瞅着就要三张的人了,这次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不嫌咱家条件的,不管怎么着也要把这事给办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傅兰摇着蒲扇,眼睛望向坐在她左手边穿着白色衬衣的女子,“新华,你是大姐,你说说吧!”
叶新华是叶家的长女,一九七四年父亲叶长民病逝,她接班到东单菜场工作。
未出嫁之前能当叶家半个家,出嫁之后,家里每逢大事也都会同她商量。
其他人的目光都看向她。
叶新华对此习以为常,手扶着折叠桌子,迎着母亲傅兰的眼神,道:“妈,大川的婚事确实不能再等了,好不容易碰到个情投意合的,彩礼高点咱们也要办。”
她知道家里的困难,自父亲去世之后,母亲傅兰就一个人扛起这个家。自己虽然接了父亲的班,当时也不过就是个学徒工,一个月工资十几块钱。
除去日常开销和三个弟弟上学的费用,娘俩的工资加起来也只能勉强够一家五口的生活所需。
这种拮据的生活直到叶大川兄弟参加工作才有所好转,仅仅是有所好转。
“来的时候,莫问让我取了二百块钱。”转头就从她的手提包里掏出一扎大团结,明晃晃的票子。
傅兰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仍摇着蒲扇。
叶新华把钱推到桌子中间,对叶大川说:“大川,这钱是借给你拿来应急的,以后手头宽裕了是要还的。”
有些话还是要直接挑明了说,先小人后君子。
“诶。”坐在门边抽烟的叶大川站了起来,房间突然暗了许多,他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又坐了下去。
对于他这番作态,家里人都见怪不怪。
“余下差的咱妈去借,以后也由咱妈还。”
叶大川再次站起来,“姐,这钱还是我还,二子也到了结婚的年龄,咱妈······”
傅兰拿着蒲扇朝桌子上拍打了两下,叶大川立马闭嘴。
“这事儿听你姐的,刚结婚就背那么多的债,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傅兰心里明白大儿子的好,但作为一个母亲,她不能把所有的债都让他来背。
将来儿媳妇进门,知道了,又不知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她现在是既要办好大儿子的婚事,还要想着另外两个儿子,她不能把自己的这颗心都掏给大儿子。
子女多当老家的就必须要做到一碗水端平,不能有所偏心,不然这个家就乱了。
叶大川看了看母亲傅兰,不容他再说,他声音微微发酸“诶”了一声坐下,脸朝门外低着头。
“老大婚事需要的钱算是解决了,另外一件事就是婚房。”说到这儿叶新华目光望向她右前方一直没有说话的叶小川和叶学习,“二子,三儿,你们俩以后跟咱妈住这屋,隔壁的小屋给你们大哥当婚房,你们没有意见吧!”
叶家住房一共就两间,一大一小总面积二十一平。
“姐,老大结婚我没有意见,小屋给他当新房我也没有意见,我就想问一句,我二哥结婚的时候他住哪儿?”
叶学习这是话里有话,说是没意见,实则最有意见。
待他说完话,叶小川扭头看了他一眼,心想你对老大有意见就直说,拿我当挡箭牌算怎么回事儿。
要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高低得问候几句。
迎上叶小川的眼神,叶学习心里纳闷道:二哥,我这儿可全都是为了你好,可你这是什么眼神?
叶小川白了他一眼,回过头对叶新华说:“姐,我没有意见。”
见叶小川这么说,叶学习急了,“二哥你······”
“怎么?三儿,你有意见?”叶新华眼睛直勾勾盯着叶学习,盯的他浑身发凉,后脊梁骨冒冷气。
在这个家里,他不怕别人,唯独怵这个年长他九岁的大姐。
不打不骂,就是没来由的怕。
他嬉皮笑脸道:“咱们家有咱妈这个定海神针,还有你这个巾帼英雄在,我哪里敢有意见,没意见。”
他说这话多少有点阴阳怪气。ωωω.χΙυΜЬ.Cǒm
叶新华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怪味,准备敲打一下他。
傅兰突然咳嗽了两声,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家里几个孩子是什么德性,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三儿刚才话里的意见,在她看来就不是意见,他不过就是想趁这个节骨眼儿给老大找点不痛快。
他们兄弟俩之前有点小误会,有次三儿同别人茬架,恰巧被下班的叶大川碰到了,他见对方人多怕三儿吃亏,偷偷报了警,然后三儿第一次因为打架进了局子,从此哥俩儿的关系就不好,主要是三儿对这事耿耿于怀。
婚房解决好了,一家五口又围绕叶大川的婚事,详细聊了很长时间,主要是傅兰母女俩儿说,叶大川三兄弟张着耳朵听。
“日子我找人看了一下,9月21号农历八月十八,这一天最易结婚。”傅兰难得笑着说。
叶新华默默心算了一下,也笑道:“妈,这儿日子好,不紧也不慢,还是星期天,到时候人多热闹。”
“热闹好,办喜事越热闹越好,人多不外乎多做一桌菜。”
娘俩儿你一言我一语,婚期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小屋刮一层大白看着亮堂就行,至于家具?你有这个手艺,自己买木料子自己看着做。”
叶大川十七岁下乡,在乡下待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学了一点木匠活。
八零年回城,通过院里当片警的孙大爷到家具厂当学徒,如今也已出师。
“嗯,等收拾好屋子,我就做。”
现在城里不光讲究三大件(洗衣机、电视机、冰箱),还要求个七十二条腿(床、床头柜、五斗橱、梳妆台等)。
由此可见这高价彩礼一直都有,不过是由一片发展到一大片,随着人们的物质生活的提升,其也逐年递增。
吃过午饭,叶新华姐弟仨骑车去上班。
叶学习啃着西红柿,左脚刚迈出去就准备出门。
“你又不上班,你出去干什么?”
叶学习愁眉苦脸回过身子,笑着说:“妈,老大结婚不是还差点钱吗?我出去想想折儿。”
傅兰白了他一眼,“这话儿你大哥、二哥说我信,从你嘴里说出来,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今儿你哪儿都不准去,给我把小屋收拾干净喽。”
“妈,您老这儿也太偏心了。老大结婚,我不光让房子,还要给他收拾房子,合着我就剩下奉献了。”说完他背靠门框,狠狠咬了一口西红柿,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到红中带青的西红柿身上。
傅兰依旧不搭理他的话,拿着蒲扇对准停靠在桌子上正在觅食的苍蝇就是一下,“啪”苍蝇躺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也不言语,死亡来的过于突然。
再用蒲扇把苍蝇掸落地上,“要说我偏心,我偏的就是你,不说别的,就说每月的伙食费。”
“妈,您老又来了。”一说到伙食费,叶学习心虚的严重。
傅兰好似自言自语的说:“你大哥、二哥每月都交二十块钱伙食费,你交了多少?一毛还是五分?”
这话伤害很大,侮辱性也极强。
“妈,您别说了,我干还不行么。”
他叶学习是个要脸的人。
[萌新求收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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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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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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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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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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