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醒来时,天微亮,一眼就看到了海边正升起的光。
直视看着那道刺眼的光。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曾将一个人幻想成光,它在哪,她便朝着它的方向而去。
现在心里的那抹光,早就已经消失不见。
只剩下阴暗潮湿,腐烂灰暗的深渊。
沈念下床,拉起了窗帘。
细微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沈念迅速转过身,见到傅景淮那刻,愣了下,身子往后退了步,浑身警惕竖起刺。
他是什么时候在这里了,为什么她一点察觉都没有?
“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傅景淮穿了件黑色衬衫,神情带着几分慵懒,身形挺拔,扣着袖口,一旁放着领带,“过来…”
沈念知道让他过去做什么,目光漠视地撇开
曾经她幻想着有天真的能够嫁给傅景淮,做好一名称职的傅太太,于是就去学了各种打领带的方式…
她学会了,可自己深爱的男人,却传来了跟其他女人订婚的消息。
到现在那场梦像镜子一样,破碎得很彻底。
沈念走到落地窗前,屈身抱膝,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看着远处的风景。
她知道傅景淮不会轻易的让她离开,沈念也没有再问。
以前她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透着玻璃窗看着那抹孤寂的背影,毫无生气。
比起她现在这样,傅景淮更希望,她咋咋呼呼,上蹿下跳。
其实傅景淮并没有限制她全部的自由,房间里有各种今年刚出最新款的电动设备,还有她这个年龄段的小姑娘喜欢看的电视剧,甚至还有今年最新款的没有发售的苹果手机,就放在床头边…
傅景淮扫了眼,盒子没有拆,就连电视机的插座头还挂在原来的位置。
还有书架上的杂志书籍,不曾有翻阅的痕迹。
此时仆人正端着一碗汤药过来:“先生早餐已经备好了。”
傅景淮视线依旧盯着阳台上的背影,眸光黯然,“昨晚她在房间里都做了什么?”
仆人道:“沈小姐回来闹了一会,想要离开。没过多久后,就跟现在这样,一直坐在阳台外,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没出过房间门?”
仆人摇头:“我也劝着,让沈小姐去庭园走走,可是沈小姐谁也不搭理。先生要不然还是带她出去散散心吧!在这样憋着,肯定会被憋出毛病来。”
傅景淮眼神看过去,仆人吓得缩紧了身子,慌张的说:“抱歉先生,是我多嘴了,我这就去给沈小姐送汤药。”
“给我,你先出去。”
“好…好的!先生。”
傅景淮端着手里的汤,走了出去,沈念陷在自己的世界中,一片灰暗,风平浪静,视线撞入他的身影。
“喝了!”
沈念颤了颤睫毛,看着面前黄褐色的汤药,与脑海中重叠的声音一样。
【吃了。】
不过那是一颗药。
沈念伸着手,几乎下意识地把药接过,什么都没说,也不顾烫不烫,送到嘴边。
这汤药是养气补血,用来调养身子。
傅景淮见她要死不活的样子,不知为何心里燃起了一堆怒火,烦躁的抓着她的手腕,“冷会再喝。”
沈念听话的又把汤药放到一边,重新抱着膝盖,像被抽干了灵魂般,看着脚尖,声音很轻的再一次开口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离开。”
很久之前,沈念就被灌输过一句话,只有乖乖吃药,才能得到想要的。
后来她按照他们说的去做,她真的就从那个地方出来了。
所以现在造成了沈念一个习惯,不问,不说…
只要是药,不管是什么,吃下去就好。
吃了,她就能离开…
不用在打针了!
不用看着锋利的刀,把她的肚子给破开。
也不用被插满仪器,关在紧闭狭小的空间里…
傅景淮期待她见到自己低头服软的样子,被拔掉浑身刺的沈念。
他是见到了自己想要见到的沈念。
可是他胸口某种异样的情绪,在被无限放大,烦躁,沉闷,暴戾…
总是让他有一种失控感与无力感。
这是傅景淮多年以来从未的情绪。
“时烟未醒,我觉得我会让一个杀人凶手,离开?”
“我知道了!”沈念的声音很轻,融入风里飘进了傅景淮的耳里。
他不相信她!
不,傅景淮从来没有相信过她。
反正她不说什么,她都不会信。
既然这样,她就等着傅景淮找到证据,只要找到证据,就能证明她的清白,到时候她就能离开了。
“终于承认了?嗯?”傅景淮掐住沈念的下巴,迫使她抬起来,“为什么要派姜明给时烟下毒?”m.χIùmЬ.CǒM
“我不认识什么姜明。”
傅景淮手中的力又加大了几分,他的话像是猝了毒,一点一点侵蚀着沈念的心脏,不然她怎么会这么疼。
“是嘛?据我所知,姜明当年跟你在同一所监狱,你会不认识?”
“姜明…”沈念轻念着他的名字。
忽然,脑地被掩埋最深的画面,破开了屏障,快速的在她脑海里闪过。
一把闪着冷光的刀,刀尖滴着血…
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躺在血泊里,手腕的血不停直流…
男人一挺身,随后从少女身上起来,提着裤子,大笑狰狞的面孔,”不愧是大户千金养的女儿,真够味儿,就是太不经玩了。”
“老姜你可真够义气的,以后还有这种好事,记得叫我。”
“哈哈哈,你放心,这个女人得罪了大人物,这辈子是别想离开了。上头也说了,只要别弄死,随便怎么玩…”
沈念看着他眼泪忽然滚烫的掉在了,傅景淮的手背上,灼烫的温度,一滴一滴落下,几乎止不住。
为什么!
要让她再想起来!
姜明!
“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她?
她想杀了魏时烟?
“你说什么?”
就在此时,沈念忽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傅景淮推开。
跑到床头边,从床头柜边,拿出一把刀,对着脸用力划了一道,血溅在镜子上。
“沈念!住手!”
傅景淮看着她陷入癫狂。
以及她脸上触目惊心的伤口…
“别过来,别过来!”沈念双手拿着刀,抵在脖子上,手不停的颤抖着,“我叫你别过来!”
傅景淮站在原地没动,眸光阴鸷,“苦肉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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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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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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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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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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