儋州,陈府。
冬日的午后阳光正好,容悦与陈夫人坐在庭院内,正为各自的夫君缝绣着护膝。
听陈夫人笑着念道:
“昨儿个我家那口子与我说,这次练兵不日结束,后可得一月的清闲,也可与景琰一并,带着咱们四处走走。要说他们终日忙起来看不见个头,咱们也是许久都没有出去散散心了。”
容悦亦笑着应道:“儋州无雪,之前念婉就一直惦记着想要瞧瞧雪是什么样子。此番得闲日长,又顺着除夕,正好可带着念婉一起回京都一趟。”
容悦口中的念婉,正是她与萧景琰的养女。
五年前,静夫人寿终正寝,而那时昭华正好也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帮她训练亲兵,
萧景琰自请担当此职,容悦便也随着他一并来了儋州。
彼时,启朝的安王已‘死’,容悦作为先帝的嫔妃,也是不可以光明正大在外开府的,
好在承煜的养父母陈氏夫妇就在儋州,
于是昭华便给他们置换了一处大宅子,叫大伙儿一并住着,也是个热闹。
等到每年除夕,萧景琰回京述职的时候,也都会带着容悦在京都小住上一段时日。
而念婉,正是萧景琰与容悦来到儋州后,于机缘巧合下收养的一名弃婴。
此刻容悦手边放着的一枚小小的护膝,便是要做给她的掌上明珠的。
陈夫人拿过那护膝在手中摆弄着,打趣道:
“容妹子的手可真巧,换作是我,这样细巧的活,怕是怎么都做不好了。”
容悦笑,“姐姐这便自谦了。从前姐姐照顾承煜的时候,事无巨细样样上心,这些照顾孩子的琐碎功夫,哪里会有姐姐做不好的时候?”
提及承煜,陈夫人不觉眼角笑纹更深,
她与承煜虽然十数年未见,但每年也都会有书信往来,
在书信中,承煜会称呼昭华为阿娘,会称呼她为母亲,
而这一切,亦是得了昭华许了的。
“说起承煜,如今他成了骠骑大将军,年纪轻轻就已经为启朝立下了赫赫战功,威风做派更是令南蛮闻风丧胆,比之从前的宁大将军,也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尽是骄傲,
而容悦知道,她心底也是有遗憾的。
于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
“去岁除夕时,昭儿曾与我说过,来日若得了合适的机会,定会让承煜亲自登门,以拜谢你们夫妻的养育之恩。”
陈夫人略红了眼,忙摆摆手,满口无所谓地说道:
“提这些做什么?能照顾承煜一场,也是我们夫妻俩的福气了。”
说着又转了话锋,问:
“妹子可听说了,今年的探花是名女子?”
容悦笑着颔首,“还是从咱们儋州出去的。这样的喜事传得街知巷闻,哪里会不知道?”
陈夫人不禁感慨道:“从前只道女子无才便是德。现如今科举制度改了五年,女子与男子一样,也可以靠着读书改变自身的命运了。
那时许多人都唱衰,说即便科举不限男女,也终是难见女子勇夺三甲。如今才不过几年,便已有女子得了探花,当真是极好的事儿。”
说话间,陈夫人侧目瞧了一眼偏殿微微开合的菱窗。
殿内,念婉正执笔伏案于宣旨上涂涂画画的,
陈夫人笑问容悦,“念婉如今也六岁了,可我瞧着你和锦琰是不打算让她走仕途?”
容悦一脸宠溺地看着念婉,恬然道:
“她的心思又不在那儿,倒是跟她爹爹一样醉心诗画。我俩夫妻想着,孩子喜欢做什么就由着她去,反正如今天下,女子与男子几近平权,即便是专于琴棋书画,也不会像咱们那时候,轻易就可为人所轻贱了。”
也不知两人的议论声是否被殿内的小家伙给听见了,
念婉下意识朝着她们望了一眼,旋而拿起手边的画纸,满脸欢喜地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她将画纸于二人面前摊开,歪着脑袋问:
“母亲,婶婶,你们看我画的好不好看?”
孩子画的是一幅春花图,
其上百花齐放,各有艳丽,花团锦簇迷人眼,
虽然因着年幼笔力稍显不足,但是对于一个年仅五岁的孩童而言,能画成这般,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容悦并没有因着念婉是她的女儿,而去一味夸赞,反倒中肯地提出了意见,
“总体来看是不错,但色彩太过艳丽,叫人瞧着抓不住重点,颇有些喧宾夺主的意味在。”
可对于她的意见,念婉却显得并不是多么赞同,琇書蛧
“可是百花齐放本就该各自有各自的艳丽呀,母亲不是常对女儿说,这世上的每一朵花,都应该用力盛开,长成它们最美的模样吗?”
容悦忍俊不禁,转而对陈夫人打趣道:
“你瞧瞧,这小嘴巴跟她爹一样,三言两语的倒开始教我道理了,哈哈~”
陈夫人轻抚着念婉白皙的脸颊,问她,
“小念婉长大了以后想做什么呀?”
念婉一本正经地说:“日后我长大了,想和纳兰大人一样,成为启朝最厉害的画师!”
念婉口中提及的纳兰大人,是如今宫中如意馆最富声望的仙笔名师,纳兰若。
她是启朝最出名的画师,亦是一名为人所乐道的奇女子。
陈夫人鼓励念婉道:
“那就好好努力,婶婶相信你迟早会达成自己的心愿。”
待念婉跑到一旁去玩耍后,才听陈夫人又小声地问容悦,
“我听说纳兰若就是从前宫里面的珍嫔,纳兰茹歌。只是纳兰家不认,非说那是她家中的次女。去年除夕夜宴的时候,妹子不是入宫去了吗?你与珍嫔相识一场,你应该不会认不出她来。”
容悦则笑着摇头,“珍嫔与先帝情笃,先帝死后便殉了去,哪里还能有今日这样的风光?再者说,纳兰大人如今已经成婚,与夫君感情和睦,更膝下育有二子。她若真是先帝的嫔妃,怎还会有人敢与她成婚?想来陛下也是不会许她留在宫中任职的。”
“说的也是。”陈夫人笑叹一声,拾起针线来,继续缝绣着护膝,
“说到底这也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儿,咱们只顾过好自个儿的日子,便是极好了。”
说话间,二人听见门口传来阵阵说笑声,
抬眸望去,
见府门被人推开,萧景琰与陈戈并肩入内,
容悦瞧着萧景琰手中提了许多新鲜的肉蛋鱼,陈戈也是拎着两壶酒,
二人皆是面向身后,不知在与何人有说有笑的。
以为是家中来了客,容悦正欲起身上前去迎,
却见萧景琰突然看向她,朗声笑道:
“容儿,你瞧是谁来了?”
只等二人入了门后,
容悦才瞧见,于他们身后跟着一名一身戎装,牵引黑马的男子,正缓步跨入门槛......
少年身材颀长,肩宽腰窄,丰神俊朗,英气逼人,
此刻他正远远儿地冲容悦与陈夫人,露出意气风发的笑。
而陈夫人在见到来人后,情绪明显比容悦还要激动,
她手中本是牢牢攥住的针,这会儿慌乱间竟不甚刺破了手指头,
瞧着她手足无措地看着来人,半晌才唇齿发颤地唤了一句,
“煜......煜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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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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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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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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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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