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承想她却是安静得出奇,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为着专心养胎,连每日去宁婉霜宫中请安一事,她都请了辞。
这般过了几日,云杉心有不解地问昭华,
“小姐,惠妃日日避着人,她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昭华莞尔,“她爱唱什么就唱什么,咱们只管过好咱们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去岁冬日多雪,但跨过年头开了春,却迎来了好意头的暖春。
过了元宵,气温就开始逐渐回暖,宫中的许多草木也都萌出了新芽来。
这一日,云杉带着几名小宫女,正在庭院里头劳作着,
这些小宫女都是新鲜面孔,瞧着年岁不过十二三,比当初云杉跟着昭华初入宫闱时的年纪还要小。
在这深宫里头沉浮久了的,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都历练出了一身的精明,
与老人相比,这些小嫩芽连宫规还没理清楚,办事也不老道,
故而东西六宫里的正经主子,都是不喜欢用这样的奴才的。
按理说,她们应该从四执库、浣衣局、花鸟司这些打杂的地方先历练起来,等到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本事练的差不多了,才有资格去伺候小主、娘娘,
可饶是如此,昭华却仍愿意将她们留在身边伺候着。
毕竟和在后宫这个大染缸里头浸淫久了的那些宫人比起来,她们这一张张白纸,用起来才更让人放心些。
别看姑娘们年纪小,但做起活来却是一点都不马虎,
只是到底年幼,见着什么事都觉得新鲜,操劳之际也难免要议论两句。
这会儿几个人正结伴除着庭院里的杂草,也不知是谁先发现了趴在草根上的一排排小灰虫,三两一吆喝起来,大伙儿倒都停了手上功夫,围在一团巴巴儿地看着,
“我听阿娘说过,瑞雪兆丰年,意思就是说冬日里雪下得大了,落得厚了,就能将土地里头的害虫都冻死,来年庄稼便能有个好收成。去年下了一整个冬日的雪,可你们看,这些杂草里面,怎么还有这么多小虫子?”
“我瞧瞧我瞧瞧。唉?这虫子我倒是第一次瞧见。”
她们聊得兴起,不时笑着冲云杉招手,唤道:
“云杉姑姑你来瞧~这杂草里头有许多灰色的小虫子,鼻子长长的跟小象似的。”
“是啊,你看它们一个个趴在那儿一动不动,跟没气儿了一样,但除草的时候要是惊动了它们,却又是跑得飞快~”
云杉闻言却并不好奇,
她看都没看一眼,自顾忙碌着手头上的活,只随口搭话应了句,
“那是小灰象虫。”
“小灰象虫?这名字还是头一次听见,云杉姑姑真是见多识广~”
云杉端然笑道:“等你们年岁大些,这世上该见的不该见的,总能有见识到的时候。且这些不是什么益虫,往后见着了,便用滚水浇了去。”
“是,奴婢们知道了。”一众小宫女甜甜地应着,遂又开始各自忙碌起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后,云杉正熟练地修剪着松柏长垂下的针叶时,余光瞥见有宫人从小厨房走出来,手中奉着昭华的安胎药,正往内寝方向走去。琇書蛧
于是忙拦下她,招呼道:
“东西给我,你去忙别的吧。”
从宫人手中接下安胎药后,云杉先是用银针细细验过,又用小福子教给她的方法,辨色闻味,最后用银匙打了一小勺尝过,确定无虞后,才将其奉到了昭华面前。
她来时,见昭华正痴痴地看着暖座小几上放着的一盆绿萝,
那绿萝在花鸟司养着,冬日不枯,反倒枝叶长得繁茂。
云杉将安胎药放在一旁,凑上前去细细瞧着,发现那绿萝叶片上面,竟也趴着一些小青虫和小灰象虫,
它们多是在叶片上咬了两口,又似挑嘴一般,嫌弃地爬走了。
云杉见状便打趣道:“这小青虫和小灰象虫最是挑嘴,独独喜欢桑树的叶子和嫩芽,别的绿植喂给它们,它们还嫌弃得很呢~”
昭华笑,“是挑嘴,也是个贪吃的。说它爱吃桑叶,却总是将叶片咬出缺损后,就立马去吃下一处,又或是将冒出的新芽都给捡着吃了,令得桑树迟迟不肯发芽。可见这东西,也是个嘴刁的。”
云杉瞧着绿萝上被虫子咬出的洞,亦笑道:“小姐从花鸟坊紧着挑选了最鲜绿的绿萝,怕是也不合它们的口味,得叫饿着肚子了。”
昭华淡淡一嗤,取了银挑子来拨弄着叶片上的小虫子,
“不急,原也饿不了几日了。到了二月里,不正是该桑树冒新芽的时候了吗?”
说罢撂下银挑子,将温度适宜的安胎药端起,耐着苦味一饮而尽。
云杉点眼,立马奉了兰芝薄荷露上前伺候昭华漱口,又取了蜜饯给她润嗓子,
“小姐自得了天玑密令后,早在去年七月里,便已经让天玑办的人四处搜罗了许多小青虫和小灰象虫的虫卵,在温室里秘密养着。代代更迭,如今已是‘家丁兴旺’。”
昭华淡淡颔首,“等正月过去了,也是时候该叫它们好生饱餐一顿。”
云杉低声道:“如今这些小灰象虫和小青虫,连宫里面都有了,可见宫外不久后,便该要泛滥起来。小姐心思缜密,此番定能所盼所得。”
“本宫能盼着得些什么呢?这点心思,也尽是好意。”
昭华随手取过手边茶盏,将温度尚滚的茶水忽地泼在了绿萝叶子上,
其上密密麻麻爬行的小虫子,被这一烫立马就没了动静。
而昭华唇角噙着的笑意,却是半分也没有弱下去,
“本宫近来学着太后礼佛,倒也悟出了许多道理来。佛曰:万物生而平等,妄论高低贵贱。昔日释迦摩尼割肉喂鹰是为大义,而今本宫舍桑喂虫,原也是一样的道理。”
她双手合十,默声念了句佛,又道:
“莫以善小而不为。有时候好心事做得多了,这福报,自然也就紧跟着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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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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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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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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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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