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是不知道张鹏整夜没睡,陪着郡主在北庭城外的荒郊野岭里排练武侠剧的事情。
他只是觉得这个郡马是恃才傲物,年轻气盛,没有中原文人的那股温文尔雅,谦虚内敛的风度。
这两天在北庭看到的那些革新了农业生产的工具和理念,空城计吓退察客陀大军的事迹以及那首《鸾鸣出塞》的上佳诗作,无不证明了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是个绝世奇才!
绝世奇才,可不是得有些非常之性情么?也算说得过去。
可是昨天听闻眼线汇报说这个郡马张鹏竟然还有一手救死扶伤的高明医术!
一个人怎么可能精通这么多不同的领域?难不成真的像他所说,他的背后有一个叫做“天下会”的神秘组织?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他去年在皇帝登基之际上表所言“天下英才尽入陛下彀中”岂不就是在睁眼说瞎话了么!
“郡马果真大才,不过两月时间,北庭已经在郡马的治理下万象更新,蒸蒸日上,俨然一副成为西域重镇的态势,老夫佩服的紧啊,”冯禹兮上来就是热切的夸赞了张鹏一番。
张鹏一听这话立刻就清醒了,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身着红袍的中书侍郎。
这个老匹夫,说话好不阴险,只说在郡马的治理下北庭蒸蒸日上,却对郡主只字不提!
他想干什么?作为一个当朝重臣,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可能是随随便便的,很显然他是故意的,这家伙心思不纯。
张鹏悄无声息的朝徐婉仪身旁挨近了半步,大猪蹄子很精准的抓住了郡主的柔荑,然后看向徐婉仪,流露出一副痴迷而又克制的笑容。
徐婉仪脸上闪过微不可查的警觉,但很快就开始跟张鹏默契的配合了起来,竟然流露出一副羞涩的神色。
“冯大人过誉了,小子哪有什么大才,都是郡主平日里陪伴和教导,共同努力进步,才有了北庭如今的一点点小成就,”张鹏伸出手轻轻的捋了捋徐婉仪额上的一缕秀发。
“况且北庭都护府不只有北庭城一地,其他州府依旧是百废待兴,我们夫妻二人仍要努力不懈才是。”
徐婉仪也笑着点头,眼睛含情脉脉的盯着张鹏,一副有夫如此,此生足以的浓情蜜意。
徐婉仪身后的剑萍,张鹏身后的哥舒炎和高达,以及冯禹兮身旁的李骁,无不是屏住了呼吸!
李骁更是不断地朝另外三人挤眉弄眼,意思很明显:看,我说的吧,郡主府里最吸引姐夫的就是我表姐了,实锤了呀!
哥舒炎和高达互相看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神中看到疑惑:郡马什么时候和郡主这么恩爱了?
剑萍也脑袋一歪:郡主难道真的对郡马动了真情了?
冯禹兮也是微微动容,心中疑惑,这跟情报中不一样啊,郡马和郡主二人不是说一直不和睦么?怎么……莫非他们二人在演戏?
姜还是老的辣,冯禹兮自然不会那么轻易的上当,于是赶忙抱拳连称自己口误:“哎呀,是老夫思虑不周,鸾鸣郡主乃是陛下金口玉言所夸赞的‘虽是女流,但犹有国柱之才’的奇女子,郡主莫要怪罪老夫一时口误啊。”
“冯大人说笑了,我夫妻二人哪有您所说的那样稀罕,都是尽力在为陛下尽忠罢了,本职所在,算不得功劳,自然当不得夸赞,”徐婉仪十分有礼的回复,态度不卑不亢,内容不咸不淡。
“哈哈,郡主与郡马过谦啦,此等功劳都不得赞赏,那我大夏朝廷上下岂不都是老眼昏花了,老夫来此可就是为了给郡主和郡马宣读陛下的封赏,”冯禹兮乐呵呵的抚须而笑,然后转身从身后的内侍手中取下了两份圣旨。
下一刻,随着冯禹兮中气十足的一声“鸾鸣郡主徐婉仪,郡马张鹏接旨”,堂中郡主所有人都齐齐下拜跪听。
张鹏很不习惯双膝下跪,但胳膊上传来了徐婉仪的恐怖力量,拉的他不得不跪下听旨。
徐婉仪的皇帝舅舅说话很啰嗦,而且咬文嚼字,听着十分费劲。
不知道是不是冯老头故意的,抑扬顿挫的把两份圣旨念了有整整一炷香的时间,直到最后也没听个透彻。
只听到有什么“钱万金”、“绢百匹”、“田千亩”之类的。
“郡马,接旨吧!”
张鹏还在想着“钱万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的时候,圣旨终于宣读完毕。
冯禹兮念了这么久依旧是中气十足,口不干舌不燥,面露微笑。
徐婉仪不动声色的掐了张鹏腰上的软肉,这才让张鹏回过神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张鹏下意识的喊了这么一句。
众人皆惊诧,徐婉仪瞪大眼睛看着张鹏,脸上明显是在憋笑。
“哈哈哈,郡马忠心可表啊,哈哈哈,”冯禹兮最先哈哈大笑起来,将圣旨递到了张鹏手上。
李骁则是凑到了张鹏身旁,不断地在张鹏和徐婉仪身上来回扫视,笑着说:“恭喜姐夫,如今得封轮县子,上骑都尉,以后你可就是正儿八经的贵勋了!”
“啊,对了,也恭喜表姐高升昆陵都护!”李骁也没有忘记给徐婉仪献上彩虹屁。
徐婉仪则是回瞪了李骁一眼,丝毫不买账,她的心情其实并不美丽。
北庭大都护府以庭州为核心,由徐氏父女共同经营,现在皇帝看到北庭有做大之势,竟然下旨让将徐婉仪从北庭分出去!
昆凌都护府,呵呵,名义上是北庭大都护府管辖,实际上自主权很高,这一招分化削弱可真是玩的溜溜的啊。
张鹏生怕徐婉仪会当场发作,赶忙再次拉住了徐婉仪的手:“郡主放心,咱们夫妻一体,自然是可以将昆凌都护府与北庭连成一体,打造帝国的西北屏障!”
徐婉仪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也领旨谢恩:“谢陛下,鸾鸣领旨!”
宣旨仪式结束,主客自然是一团和气,郡主府设宴,一时间,宾主尽欢。
而李骁这小子的心思根本不在宴会上,再次凭借尿遁退场,抓紧时间去找他的拉缇丝姐姐了。
朝廷的宣旨队伍多是文人,怎么敌得过北庭军镇中糙汉子拼酒的野蛮喝法,开宴不过两炷香时间,宣旨队伍中就有人趴在案几上了。
但就在张鹏坐在觥筹交错的宴会中开始思考计划在封赏之后的一些安排的时候,朝廷的宣旨队伍中走出了一个面色不忿的青年文士,指着一众北庭武将高声言道:“太野蛮了,宴饮本是风雅之事,尔等却牛饮马嚼,简直有辱斯文,不行,这酒不能这么喝!”
“哦?温少监,依你之意这酒应当怎么喝呢?”冯禹兮也是被一众北庭悍将围堵着敬酒,烦不胜烦,只是碍于身份不好提出异议,见到自己队伍中的好同志出头了,自然是欣喜万分。xiumb.com
“素闻北庭之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前几日郡马一首《鸾鸣出塞》尽显边塞豪迈,”温少监乐呵呵笑道,“不如,我们以诗定胜败,败者饮酒!”
“温少监实在是欺人太甚,你们舞文弄墨的,要跟我们这群厮杀汉比诗论输赢?还要不要脸了?”一个坐在徐婉仪下首的黑脸大汉立刻站起来反驳。
“是你们欺人在先!”温少监拂袖冷哼。
这下,两方人一瞬间就吵了起来,哪里还有刚刚一团和气的样子。
张鹏瞥了这个强出头的温少监一眼,询问了一下高达家伙的详细信息,听完之后,他眉头一挑,总算知道为什么这家伙会无缘无故的向郡主府发难了。
胡家的门生!哼哼,这是来找茬的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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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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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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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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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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