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坐在装有暖炉的马车内,出城向新军营垒赶去,此番宣旨,崇祯帝担心再出什么岔子,便直接将王承恩这个秉笔太监派了出去。
坐在从山东采买来的新式马车内,王承恩的心情却是七上八下的,车厢内的暖炉烧得再旺盛,也依然挡不住王承恩心中的寒意。
“朝中那些清流真是不知好歹,刘宗周也算是东林党里的干臣,可是这次为何如此昏聩,那刘衍是你们一些清流能够随意拿捏的吗!”
王承恩心中烦躁:“这次算是将杂家给害苦了,希望刘衍能给杂家几分薄面,先进城面圣谢恩吧!”
就在王承恩担忧的时候,马车在大队北镇抚司锦衣卫的护送下,到了新军亲卫营的辕门外。
“停车!”
马车缓缓停下,王承恩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微微皱眉,说道:“杂家是秉笔太监王承恩,奉皇命前来宣旨,让开!”
此时是亲卫营中部游击将军卢英值夜,正好在辕门遇到了王承恩的车马,随即大步走来挡在正中,大声说道:“大军营垒,军机重地,就算天子驾到,也要减速慢行!王公公乃是天子身边人,还是守规矩一些的好,立即下车,随末将步行入内!”
王承恩哑然,没想到刘衍军中如此严厉,自己这个秉笔太监的头衔也不好使,心中的担忧更甚一层。
“干爹,您看?”
一个小太监为难的跑过来,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冻得,还是被沉默的王承恩给吓的。
“既然人家不给杂家面子,那杂家还能说什么?”
那小太监急忙上前掀起车帘,一股刺骨的寒风瞬间灌入车内,王承恩顿时打了一个寒颤,不由自主的裹紧了身上蜀锦缎面的棉大氅,然后弯腰下车。
另一个小太监非常及时的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充当人形车凳,让王承恩踩着走下了马车。
“呵呵,这位将军如何称呼啊?”
“新军亲卫营中部游击将军,卢英。”
“哦!原来是卢将军,久仰久仰!烦请卢将军前面带路吧。”
卢英面无表情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即便走在前面带路,一路上跟王承恩一句话都没有,让王承恩很不适应,便看向了沿途的营中事务。
只见此时虽然大风凛冽,北京城外的冬日可谓是滴水成冰、呼气成霜,可是新军各部将士依然按时出操,在营中各处怒吼着演练队形、阵法,还能见到大队的将士顶盔掼甲,全副武装的在营内跑步锻炼,惊得王承恩啧啧感叹:“就算是永乐年间的三大营精锐,恐怕也做不到如此严苛的操练,这样的天气还要出操?”
前面的卢英这时才开口说道:“公公有所不知,我新军将士,只有出征血战的时候,才不用出操,否则就是天上下刀子,也要照常出操,这是铁律!”
王承恩这下便不淡定了,刘衍治军如此严苛,难怪新军战力强悍如此。
没过多久,王承恩便来到中军大帐外,卢英进去禀报了一番,便见刘衍大笑着出来迎接:“哈哈,王公公,咱们又见面了!”
王承恩笑着说道:“刘督臣啊,杂家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寒风之中走了许久,杂家这身子骨可比不得军中将士,都快要冻死了!”
刘衍大笑着,拉着王承恩的手走进大帐:“来,公公烤烤火,暖和暖和。我这营中比不得宫中奢华,也只能用这炭炉取暖了,公公将就一下。”
王承恩见刘衍如此亲和,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笑着走进中军大帐内,只见大帐内坐着几人,刘衍便一一介绍道:“这位是我军中掌管钱粮的副部长荀景云,这位是我亲卫营参将苗绍,这位是新军前营参将陈勋。”
王承恩不知道副部长是什么官职,不过能掌管十几万大军的钱粮,想必也是刘衍麾下的重要官吏,于是便笑着与三人见礼,荀景云、陈勋、苗绍三人也纷纷以下官之礼见过王承恩。
“公公请坐。”
“呵呵,先不坐了,还是先说正事吧。”
随即王承恩收起笑容,从身后随从手中的木匣子取出圣旨,高呼道:“山东总督、定虏伯刘衍接旨!”
“臣,刘衍接旨!”
刘衍带着几人一同跪下,虽然心中非常不情愿,刘衍甚至在心中想着,将来能够左右朝局后,一定想办法将跪拜礼更改一下,但是此时却不能不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山东总督、定虏伯刘衍率军勤王,现有平谷、昌平州大捷,后有延庆州重击鞑虏……,如今鞑虏溃败,斩首甚众,奴酋皇太极等数十人授首,扬皇明国威于四海,镇四方宵小于八荒……,今特封山东总督刘衍为鲁国公、左柱国、特进荣禄大夫。新军各营参将晋升总兵官,封伯爵;驻防军参战各营都指挥使晋升副将(即副总兵衔),封伯爵;留守山东各驻防军将士防备流贼大军有功,各营都指挥使晋升副将。具替开镇、伯爵封号事宜由鲁国公刘衍上报兵部审议。”
“军中钱粮、军纪官荀景云封伯爵,赐锦衣卫千户世袭官职,军中司丞吴国金封伯爵,赐锦衣卫千户世袭官职,其余有功将士按功升赏,大军将士暂居德胜门外驻扎,刘衍与各营主将即刻随天使入城面圣,钦此!”
王承恩随即笑着说道:“呵呵,鲁国公啊!刘督臣,这可是我大明自永乐年间以来头一份的荣耀,督臣快些领旨谢恩吧?”
刘衍却并没有接旨,身后的陈勋、苗绍、荀景云的脸色也很难看。
诚然,此番崇祯帝的封赏很靠谱,至少可以安抚住刘衍和大军将士的军心,一口气加封了八个总兵官、六个副将,还封了十三个伯爵,这等厚赏,就连刘衍也无话可说。
只是,为何不让大军将士入城休整?
没地方?
北京城可以容纳百万百姓、数十万大军,刘衍可不相信这样的接口!
此时刘衍脸色冷峻、一言不发,王承恩便僵在了这里,试探的说道:“鲁国公?接旨吧?”
刘衍缓缓起身,却没有接旨,而是问道:“陛下为何不让大军将士入城?”
王承恩心中哀嚎了一声,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的,于是说道:“杂家也不瞒鲁国公,是朝中那些清流,认为大军进城,会骚扰京城百姓,所以……”
苗绍顿时怒吼道:“我大军将士浴血奋战,上万将士的伤亡才觉得胜利,朝中那些尸餐素位的混蛋,竟然还在这里搬弄是非,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城!”
陈勋也冷声说道:“陛下以为封赏爵位就能安抚军心?公公可以去营中看看那些伤兵,这冰天雪地里是何等的凄惨,他们可都为国朝流过血,却不能入城休养、诊治,军心岂能稳定!”
王承恩脸色焦急,此时已经大汗淋漓,不断对陈勋和苗绍说着好话,然后对刘衍说道:“鲁国公说句话啊,还是先接旨,其他的事情稍后再议。杂家回去也会向陛下禀明情况,先让军中伤者入城救治,如何?”
刘衍冷声说道:“那就烦劳公公先将圣旨带回去,等到陛下允许我军将士入城休整,本督再领旨谢罪,如何?”
王承恩此时几乎快要哭出来了,这是要撕破脸的节奏啊,自己回去如何交差?
“鲁国公啊,别忘了当初袁崇焕也是在击溃清军之后,要进城休整,可是后来如何?杂家这都是掏心窝子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是鲁国公也要想清楚啊!”
刘衍自然知道这些,只是这一次,刘衍必须拿出自己的态度。
如今的大明已经像一棵被蛀虫掏空的参天大树,只剩下自己和麾下的大军将士独立支撑。在这样的情况下,刘衍必须一步不退,让朝廷认清局势,如此才能从朝廷那里争到权力和资源,一步一步的走近权力核心,施展自己的抱负!
此时刘衍冷笑着说道:“公公别忘了,本督可不是袁崇焕,此时可没有当初虎视眈眈的清军,皇太极已经被本督弄死了!”
王承恩顿时呆住,随即哭丧着脸说道:“那杂家如何向陛下奏禀啊!”
刘衍说道:“公公就如实说:本督要率军入城休整,希望朝廷派出尽一切力量救治军中伤者,并且为我军补充钱粮消耗,就是这些了,公公要是记下了,那就请回吧!”
“鲁国公!”
王承恩还要再劝一劝,却见苗绍直接挡在了王承恩的身前,冷声说道:“公公是自己走,还是末将帮公公走?”
王承恩脸色惨白的转身出了营帐,随即一股寒风吹在脸上,顿时将浑身上下的汗水冻透,让王承恩倒吸了一口气,差一点就没喘上来。
待到王承恩出了辕门,坐上马车,在大队的锦衣卫护送下返回北京城的时候,还掀开车帘,看向后面越行越远的亲卫营营垒,苦笑着自言自语道:“这可如何是好,只希望朝中那些东林清流,不要再多事了!”
与此同时,中军大帐内,荀景云眉头紧锁的对刘衍说道:“督臣,此番朝廷的封赏也算重了,其实督臣刚才可以领旨的,城外的条件虽然苦寒,但是咱们在这里也停不了多久,很快就应该返回山东了,为何还要在这个时候与朝廷闹僵?”
苗绍与陈勋对视一眼,二人刚才也只是看刘衍的脸色行事,并不明白其中的用意,此时也看向刘衍。
刘衍说道:“本督接了圣旨,进城一番谢恩后,便要率军返回山东,然后再听从朝中那些东林党人,以及各方昏聩大臣的指挥,率领你们东征西讨。”
“这样的局面下,咱们打的战斗越来越多,规模越来越大,战死、伤残的兄弟也越来越多,可是这个天下,却依然继续败坏着,天下的百姓依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刘衍看着苗绍、陈勋、荀景云,说道:“这样的局面下,本督看不到天下重归安定的希望!”
三人的脸色也暗淡了下来。
刘衍随后一字一顿的说道:“所以,此番我决定留下,不走了!”m.χIùmЬ.CǒM
此话一出,苗绍面露喜色,陈勋喜忧参半,而荀景云则惊呼道:“所以督臣故意与朝廷闹僵,就是要拿一个率军留下的借口?此举太过凶险,督臣三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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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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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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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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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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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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