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应他做什么?你就那么想你亲娘去那偏僻之处住着?我还有多少日子好过?你都不让我舒心?”
老夫人气得大骂。
宣平侯今日也倦了。
他将剑丢给赵卓,席地而坐对老夫人道:“儿子还有一事要母亲答应。”
没有请求没有哄。
老夫人警惕道:“什么事?我可不一定答应。”
宣平侯眼睑微垂,声音不自觉的低了。
“今日之事,就当作从未发生过。”
“今后儿子不希望在任何人口中听到关于今日的一个字,母亲可明白?”
老夫人也知今日之事若传出必定是如同滚油浇水。
但她今日多委屈啊!
自己的孙子拿剑差点儿杀了她!普天之下,哪家的祖母会受这种气?
“若是我不同意呢?”
老夫人冷哼不满道:“你不知道他今日多混帐!当今陛下以孝治天下,我偏要去御前告他!叫他丢官罢职,叫他这辈子都无法再入朝堂!为街巷之人唾骂!”
“那么母亲呢?”
老夫人钻死胡同,宣平侯终于失了耐心。
老夫人一愣,不明白道:“我怎么了?”
她差点儿被杀了,她还有错?
被娇惯了一辈子的人,活到这个岁数依然拎不清。
她看着素来供着她的儿子眸中逐渐失去耐性,转而取代的是一丝丝的冰冷。
“母亲要杀孙子明日大婚的妻子,若传出去,母亲还有何脸面在京师立足?”
“母亲以为儿子就只是为了袒护寄哥儿?”
他双眸微微发红,一个身居高位的中年男人在无知的母亲面前红了眼眶。
“他说得对,他的命是他母亲用性命换来的,除了他和他母亲,谁也不能夺走他的性命。”
老夫人气得不行,盈光都死了,还怎么都走他的性命?
意思是除非高寄自己想死,否则谁也不许动他?
“你护着他,可他有将你当成他的父亲?他方才不还用剑指着你?他心中还怨恨你没有保住他母亲!你没听到吗?”
老夫人气得脑子发晕,撑着站起来盯着宣平侯道:“当年若非你执意要留他性命,我早就让他随他母亲而去!哪还有今日之灾!”
“他没说错,是我愧对他母亲。”
宣平侯不愿再与老夫人争吵,欲起身却没想到没能一下起来险些栽倒。
赵卓和阿影过去一左一右将他扶起来。
这么一坐一起的功夫宣平侯仿佛已失了他的精神气,人仿佛在那一瞬间苍老了几岁。
“尽快帮老夫人收拾,晚膳就摆在佛堂。”
宣平侯吩咐孙妈妈。
劫后余生的孙妈妈忙称是。
今日寿岳堂发生的事被宣平侯下了严令,底下人若有多嘴舌的,一经发现便拔舌断足,如此严令之下便是婆子丫鬟们也不敢私自议论。
高寄和长庆径直回了溶月院,到了溶月院他让长庆去治伤,自个儿一边往倚梅园去一边将身上的血衣脱去,手上和脸上的血迹洗去,但伤口却无法掩藏。
待入倚梅园的时候他已经浑身清爽,除了他眉宇之间未散的杀气之外他与平常无差别。m.χIùmЬ.CǒM
宋幼棠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做在门口的绣凳上等他,如墨的长发披散着,看样子还有些湿润。
见他进来,宋幼棠起身急切的朝他迎去。
原本觉得有些沉重的心情在看到她迎来,似乎变好了一些。
宋幼棠张开手臂,高寄便将她抱入怀中。
“公子受伤了。”
他脸上被宣平侯剑刃划破了一道口子,手臂肩头受了些小伤,长庆受伤比他重。
既要厮杀又要护着他。
“小伤,跟从前的比不值一提。”
水盈盈的眸子悄然对上他的,看清她眼中的担忧,高寄道:“放心,我没伤她。只不过将今日去害你的三个婆子杀了。”
钱妈妈……
宋幼棠心头微震,高寄为了她杀了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
“此事若……”
身子一轻,高寄将她抱起来道:“此事宣平侯知道怎么处理。”
顿了顿,他关切道:“你的伤可上过药了?”
她的肩中了一棍子,有些发肿,现在已经变成青紫之色。
“无碍。”
她道。
高寄便放心了,他将额头抵上她的,“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宋幼棠莞尔一笑道:“可是明日大婚用的头面?”
像是为了迎合他。
宋幼棠故作苦恼的皱眉道:“公子是不是故意给奴婢出难题的?皇后娘娘赐的婚服那般华丽漂亮,原本奴婢便苦恼头面和梳什么发髻,公子又掐着时间才将头面带回来,是不是要奴婢今晚时间都用来想梳什么头发?”
“我陪棠棠。”
他蹭了蹭她额头道:“先随我去看头面。”
大盒打开,立时分了四层。
他没有让人做冠子,而是发簪、发钗、华胜、耳垂、项链等分开做。
发簪做成牡丹形状,镶嵌着七色宝石,制作工艺尤其复杂,光是着发簪就足够难倒不少大师傅。
耳垂也是牡丹形状,但又区别于一般的牡丹花,看着要稳重富贵又不过于肥厚令人感觉笨重。
项链则是宝石与黄金制作而成,光是看着就流光溢彩,令人仿佛一眼跌入了宝石之国。
这套头面无论是用料还是做工都堪比宫中师傅的手艺。
“只有这套头面才配得上棠棠。”
他从身后拥着她道:“夫人,可喜欢?”
“喜欢。”
宋幼棠道:“还要用上皇后娘娘赐的金钗,之事要梳什么发髻好呢?公子,”她笑道:“你可真给奴婢出了个大难题呢……”
“无妨,长夜漫漫,我陪棠棠一起想。”
“不可以。”
宋幼棠严肃道:“按照规矩成亲之前我们本不该见面的,但着实情况特殊我们便住在一起。但穿婚服梳发髻,却是万万不能看的。”
“为何?”
高寄道:“左右都是给我看。”
宋幼棠抿唇一笑,恍若春风消融冰雪。
“因为我想要看公子第一眼见我着喜服是何种表情。”
“自当是满目惊艳,此后眼中只有棠棠一抹绝色。”
花言巧语。
但十分动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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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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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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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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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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