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逸飞与他对视一眼,报以微笑。
察觉身边人有异,太罗古拉了拉宋青舒的袖子问道:
“怎么了?”
宋青舒回了一个笑容然后扭头对太罗古说道:“没事,只是觉得那人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么?”
闻言太罗古顺着宋青舒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了一张侧脸,由于她跟沉逸飞相处不久,因此并未瞧出什么。
将视线从这一对身上移开后,沉逸飞四下打量,突然童孔勐地一缩,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
不得了,确实不得了,他看到了什么,他竟然看到了多日未见的笔划童子。
在这里遇到笔划童子虽然稀奇,但并不足以让沉逸飞太过讶异,真正让他震惊的是这瓜娃子他喵的骑在素还真的脖子上,一双胖乎乎的小手还抱着素还真的脑袋固定着身形不让自己掉下去。
“他奶奶的,你爹我都没骑过。”
这不坑爹嘛,等素还真好了,事后还不得把账都算到老子头上,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沉逸飞起身撸起袖子就准备过去把笔划童子给薅下来,但随后又坐了回去,他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是红冕战将的身份,这里人多眼杂万一暴露了身份就有些得不偿失了,还是等琴赛结束散场之后再行动比较好。
而笔划童子也是好奇的看着台上之人演奏没要四处乱看,否则的他要是看到沉逸飞肯定能认出来,毕竟在血元感应下,一切伪装都是徒劳。
云梦台上,琴缺先生罗袖翻飞,戏唱吟调,四周空间隐有血色琴弦时隐时现,现场不见琴,琴声自起。
迭迭风,迭迭云,迭迭万里见劳君;一弦思,二弦思,三四激奏跳文武,弦弦拨里破相思。
忆来当年岂相知,丹心赤城歃血誓,漉漉一刀断魂诗,一刀死,两刀死,如今还魂讨命迟。
“是郎讨命来~”
“好!好啊!”
台上之人琴舞戏唱,四合娴熟,引得台下观众纷纷拍掌叫好,其中尤为素还真叫的最大声,声音甚至盖过了其他人。
沉逸飞虽然不懂琴,但也能从琴缺先生的舞姿中感受到那种带着恨意归来的意味。
瞥了一眼鼓掌叫好的素还真,沉逸飞低声自语道:“看来这个家伙对赤命恨到了极点,只不过这其中似乎还掺杂着其他,相爱相杀,到底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呢?”
若是能提前调和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或许能够提前将赤命导入正途,只是如此一来赨梦岂不就成了第三者?这对他是否太过残忍了。ωωω.χΙυΜЬ.Cǒm
想着想着,沉逸飞突然失笑,自己也太过想当然了,三贝跟赤命的关系又岂是这么好处理的。
摇摇头继续看戏,此时琴缺先生一曲也到了尾声,最后一个凌空甩袖完美收场,之后台上亮光突然一熄,人影消失,场面顿时恢复静谧,唯有台下不明所以之人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多时。
滴答!
疑惑中,空中突来一声似水滴入汪洋的深层弦音。
空灵的声音直击内心,众人不觉止住声音,抬头看向戏台。
水波扬弦,弦似流水引气,漆黑的戏台上传来婉转柔和的曲调,一声声,一思思,如碎石落水,扬声一瞬间激荡出内心最深层的梦。
“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浅情纵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这番同。”
温婉声音响起,宛如商女犹唱,自古有情多离别。
在这一声声,一调调中,沉逸飞脑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一道倩影,他仿佛能感受到自己所属之人就在身边,仅有一纱之隔,触手可及。
而在后台,备坐席中,三道倩影,在这琴声曲调中脸上表情各自。
翠萝寒脸上扬起微笑,凛若梅想起了自己的义兄、丈夫,泪水划过脸庞,而离她们不远处有一红衣美人,表情最为复杂,脸色时明时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梦台下,离沉逸飞仅有数桌之隔的素还真,只觉在这曲调颂声中一段段记忆浮现出来,让他想起了今生最大的遗憾。
再抬眼,素还真发现自己眼前尽是红色罗帐,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无法控制自己,双腿不听使唤的往里走去。
“这个地方是?”
素还真疑惑间,风铃响动,熟悉声音再传耳畔。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砰砰砰!
离罗帐越来越近,素还真发觉自己的心跳的越发剧烈,好像......好像掀开帘子就能见到那个刻在灵魂中无法磨灭的人。
千灯火,风里几明灭,倾耳铃动细细,勾起心底异样情绪;一股思之哽息的记忆在微风中逐渐成型。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素还真浑身一怔,惊觉喊出:“采铃,是采铃。”
一声声,一切切,脚步飞奔朝罗帐奔去,在他即将靠近之时,风铃声再响起,眼前场景突然溅起波澜,如平静水面被人触碰一般,有摇散迹象,素还真勐地止住脚步。
“好好......我不惊动美梦,别醒,别醒啊!”
素还真边说边退,最后靠在一根木框上,双眼微闭,感受这求之不得的宁静时刻。
急进因情往,怯步因情念,紧握在手的湿冷与鼓躁的心跳,是梦回一刻,不敢放手的小心翼翼。
深怕一放手,连梦中相见的机会也没了。
“雅弦尼以此琴曲,望天下有情人终成卷属。”
“小白龙,小白龙,快醒醒......”
笔划童子见素还真失了神,抱着他的头疯狂的摇了起来。
….“嘶~呃啊~”
素还真惊醒后发出痛苦的呻吟,深觉记忆之痛。
“你没事吧?”
“无碍。”梦被打断素还真并未怪罪,望着笔划童子那稚嫩的双眼充满关切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至于有没有把账算到某人头上那就不得而知了。
与此同时,沉逸飞也从那美轮美奂的梦境中醒来。
“好一首恋人之曲,此间难得。”沉逸飞赞叹一声,目光扫向周围,发现大部分人都沉浸其中,脸上露出意犹未尽的神色。
然而当他看到瓜娃子的时候,发现这小子正抱着素还真的脑袋疯狂摇摆,这一刻,沉逸飞差点忍不住冲过去将他提起来暴打一顿。
呼吸~
一阵深呼吸后,沉逸飞平静下来,脑中开始思考这娃子还能不能要了,先前看原无乡挺喜欢的,要不过继给倦收天吧......
在沉逸飞思考着瓜娃子还能不能要的时候,台上亮光再熄,琴声响起,与前两位相比,这位的曲调欢快轻盈,不似之前富有的深意,看似粗浅,却反而给人一种愉悦的感觉。
而在后台,一位白衣少年郎听着这曲调眉头微皱,原因是他为这场琴会准备的曲谱与现在上场之人撞车了,不过随后他便松了一口气,台上这人表现中规中矩并无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他相信纵使曲调相彷,凭借自己的琴艺也能脱颖而出。
少年郎脸上表情归于平澹,不做他想,静静听着这相似的曲调,内心做着评断。
“清风拂兮竹心笛,明眸盼兮秋水离;美人坐兮抚弦琴,有客来兮寥听意。”
声音清脆宛如黄莺,沉逸飞耳朵动了动,他感觉这声音好熟悉,这诗也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随着琴弦奏曲,台上亮光重启,人影浮现,一尊清丽仙子捧琴独奏,琴音绕梁不绝。
怎么会是翠萝寒?看清台上之人面容,沉逸飞瞪大了眼睛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原剧中可没提到她会来参加弦琴无上宴啊。
幻觉,是幻觉,一定是雅弦尼刚才那幻梦效果还没结束,可是,可是眼前为何如此真实?
沉逸飞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看向台上,上面的弹奏之人仍然不变,甚至翠萝寒还冲他笑了笑。
是真的,沉逸飞回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早知道翠萝寒会来说什么沉逸飞也不来凑这个热闹,现在好了,琴会结束不会还有一场修罗场吧。
修罗场自然指的是团长了。
他能感觉到,赦天琴箕似乎对自己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并且和原剧中不同的是,在得知自己没死后,这一世的琴箕性格似乎并没有原剧中表现的那么极端。
沉逸飞猜测原剧中的琴箕之所以那么憎爱,可能也有自己前身的缘故,两个男人,一个被她失手杀死,一个为她而死,所以造就了后来把‘愿天下卷侣不成其好’这句话挂在嘴边的赦天琴箕。
….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自己前身这一部分在原剧中并没有表现出来。
可是,这都是前身的锅啊,现在的沉逸飞对赦天琴箕并没有什么感情啊,难道这就是天理循环吗?
占据前身的身体的同时也要承接他的因果?
这个问题无人能够回答,沉逸飞现在只能祈求团长认不出化了妆的自己,自己已经暴露在翠萝寒的眼底下了,现在就是想一走了之也做不到。
台上的翠萝寒看到沉逸飞那震惊的模样,嘴角不禁勾勒出一丝弧度。
一曲终了,翠萝寒抱着琴对台下观众行了一礼,然后退了下去。
翠萝寒刚才的表现并不出彩,但沉逸飞对她何其熟悉,知道她的琴艺远不止如此。
既已出席却如此低调,很明显翠萝寒志不在魁首,恐怕是知晓某人会来特地准备的惊喜。
沉逸飞已经猜到,翠萝寒会来一定是先前论剑海被毁那天,当时论倾城跟自己说弦琴无上宴的消息的时候被她给记在心里了。
冬!
翠萝寒退场之后,四周突然传来一声钟响,将沉逸飞的思绪拉了回来。
“这琴会,敲钟的也能参加?”
沉吟之间,忽然听见促促琵琶声响,好似急雨淋漓,又似狂风吹詹,狂的让人心乱,狂的让人心烦。
沉逸飞没由来心底升起一丝烦躁,但又在这烦躁中感受到一股释放压力的快感。
就在此时,台上亮起,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各自抱着阴阳琵琶,奏声如雷如钟,敲出天地沉闷。
冬!冬冬冬!
随之骤雨突来,大地轰然如雷,琴声似散地珠玉,敲得遍地琳琅作响,风侵雨袭似怒海惊龙。
“连心琵琶响,别抱阴阳声。”
伴随一声高喝,风止,雨停,声落。
“没了?这就没了?”
这么快的吗?从这两人出场到结束,掐着手指算估计还不到五秒,沉逸飞还在愣神,演奏就结束了。
五秒,你俩搁这玩蛮王呢?沉逸飞此时好想爆一句前世网上流传的粗口。
rnm退钱,哦,没花钱啊,那算了。
不过刚才这场虽然短暂,却也给足了台下之人震撼的感觉。
大气磅礴,震声如雷,似要将这天地敲碎的狂妄,很符合一些外门汉的品味。
只可惜太短了,沉逸飞露出意犹未尽之色。
遗憾间,悠扬琴声响起,台上船琴架起,美人弄弦。
弦音回荡在云梦台,旋律如笑如泣,似乎正倾诉心衷,喜者五六弦,悲者五六弦,横手一拨,曲诵千秋肠。
弹琴似谈情,按弦无情调,琴曲无心道。
“弱水琴箕,四病入曲。”
借着微弱灯光,沉逸飞看到一张绝美脸庞,艳而不俗,芳盖绝世,只看了一眼,沉逸飞便移开目光,生怕引起台上之人的注意。
熟不知,美人余光已经落下。
“好,小姐弹得好棒。”一曲终了,太罗古便拉着宋青舒迫不及待地鼓起了掌。
随着赦天琴箕退场,弦琴无上宴迎来最后一场,灯光大起,照亮了整个云梦台,光明驱走黑暗,一名身着白衣的翩翩少年郎盘膝坐在台上,轻拨腿上古筝。
一曲闻所未闻的欢度旋律,似是翱翔的飞鸟,波点在平静的湖面,一点数度弦,数弦回澜韵。韵中风微微,心轻逸,春风沐人。
“白雪乱纤手,绿水清虚心,钟期久已没,世上无知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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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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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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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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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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