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之下的阿原,抬眼凝望着魂契上一个个难以辨认的祭文,眉头紧锁,仿佛正在做一个艰难无比的抉择。
“你在世间轮回百世,空有旷世之缘,却始终被隔绝在大道之外,为何?”
那幻化的人影早已无踪无影,唯有苍凉的声音回响在黑云之上。
“皆因你心中的‘正道’,为天上天的‘神仙’们所不容!”
“只是,天命终究难违。这一劫终末,他们注定要被打下云端,碾入尘泥——而你,就是开启这天地变局之人!”
“你我在此同魂共生,正是天命所归!”
黑云之上,隐隐有风雷之声。凝望着一点点压下的墨染圆盘,少年摇了摇头,阖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中的些许犹豫已化作了一往无前的决毅。
“既是心中正道,又岂会与魔道为伍……”
“哼,你以为所谓的‘仙’即是正道?吞云吐雾,修化道身——损天之盈而补人之缺,此乃人之道!”
“损人之盈而补天之缺——你眼中的魔道,才是真正的天之道!”
一声厉喝有如惊雷,墨染的圆盘陡然向下一沉。
“更何况,神魔仙妖本无分别,皆是大神赐下愿力的太初之民——殇昜轮转,正邪互替,今日的天上仙,无非是当年的地底魔,那今日的魂魔,也未必不是下一劫的天尊!”
墨染的圆盘席卷黑云,如有万钧之力。阿原浑身一颤,眼中灵光暴涨,他奋力举起双臂,仿佛要以一己之躯撑起天地。
“不管是天之道,还是人之道,无论何为正、何为邪,我心中之道,总要我亲眼去见证,亲手去开辟——”
“仙也好,魔也好,教我做这做那的,统统给我——滚!”
一声长啸,宛如龙吟。小小凡人之声,在这一瞬却震彻天地。
风云卷动,仿佛拨云见日般透入一线白光,瞬间将蔽天的黑云驱散。
大地震颤,巍巍白山再次浮现,缓缓倾覆,忽又拔地而起,“山顶”亮起两道银光,如双月中天,挥洒着震慑天地的无上威压。
“原来你早猜到了此境的真貌……”灰影被银光一照,雪融般逐渐消散,“唤醒了它,你也要落个魂灭身死,这一线机缘,终是错过了……”
两臂上的千钧巨压消于无形,但压在心头的天地之威却越发让人喘不过气来。阿原咬紧牙关昂起头,望向那巍峨的白山,银月般的双瞳——那分明是与这天地融为一体的,一只雪白的巨兽……
…………
毛发白中带青,如白山之上的葱郁草木,头似虎而有角似龙,银瞳微阖,似乎犹在半睡半醒之中。
阿原心头剧震——古书上的记载、地底的碑文、被困的有狄一族、萦绕长阳山不去的束魂和魂石,乃至伪装成阿郎前辈的魂魔“遂望”,这一切,终于连在了一起——他猜中了,也赌对了。Χiυmъ.cοΜ
白泽,古书上记载的洪荒大妖,透过去,晓未来,通万物之情,知鬼神之事。传说其最喜生啖鬼魂,乃是天下邪魂恶鬼的克星,辟邪驱凶的祥瑞。想来也唯有此等存在,方能将魂中之魔封印于长阳山底。
上古锁魂阵,将亘古真魔封印于此。殇昜宗因之而兴,也因之而亡。沧海桑田,封印日渐松动,又有有狄族人被困地底,区区凡人自然无法抵抗魂魔的诱惑,一批又一批成为献祭的“祭品”,而误入地底的一拨外客亦不例外。
但魂魔终究还不得自由,那么一定还有能压制他的力量。阿原本打算拼一把命,没想到放声一吼,已然唤醒了此界之主。
只是,望着巨山一样的上古大妖,阿原又一次陷入了迷茫……
“一个凡人的生魂?这倒是稀罕……”
良久,巨山似乎终于想起了脚下吵醒了它的小虫子,微阖的银月双瞳眨了一下,漫不经心地一眼扫过去,就再没了兴趣。
可片刻之后,巨山之巅微微颤动,似乎嗅到了什么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好怀念……嗯?这、这是、圣祖?!”
巨山震颤,银月双瞳凑到近前,骇人的天地威压扑面而来,吓得阿原差点倒在地上。
阿原后退几步,勉强挺直了腰杆,问道:“圣祖?你、你说的圣祖,是白狐么?”
家中古书中说,白狐是大神创造出的第一个生灵,亦是陪伴大神左右的宠儿。而书馆中的仙家典籍中则众说纷纭,有说白狐乃上古大妖之首,每次现世即是大劫将起之兆。又有说白狐乃万妖之祖,洪荒之时曾率众妖作乱,终被诸神擒拿镇压……但不管是与不是,阿原都确信自己与“妖族圣祖”扯不上什么关系。
“白、狐?”巨山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也越发有了几分类人的情绪,似乎终于睡醒了。
“你们人类最得大神恩宠,分得最多愿力,为何语言却还是这么贫乏?”
“白、狐……呵,狐族何德何能……难道就因为它们也会分生九尾?……那我呢,你们又叫我什么?白虎?”
阿原战战兢兢,只能勉强答道:“典籍上记载之名,为白泽。也不知对也不对……”
“白泽?哦,倒是这个名字传了下来。罢了,你们人类的语言,也不会有什么好名字,白泽就白泽吧。”
白泽声音中透着慵懒,像是长睡之后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对身旁的小虫无聊自语一般,“来找我作甚?说吧。”
阿原犹豫片刻,恭恭敬敬地一礼道:“晚辈只是误打误撞才惊扰前辈,晚辈并无所求,只求前辈放我魂魄自由,还阳转生。”
话虽这么说,但阿原对是否真能“还阳”全无信心,如今他已是一缕阴魂、困束在白泽这瀚海一般的魂魄之中,前途如何,根本不敢去想。
“误打误撞?又是遂望趁我睡觉的时候搞的鬼么?哼,看来又该好好拿他磨磨牙了……”
“不过,一介凡人又怎会勾起遂望的兴趣,又怎能唤醒我?更不要说,你身上还有一丝圣祖之息——这几万年来,每一个唤醒我的人都怀有目的,你又怎会例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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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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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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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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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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