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谷之中唯一的石屋,本应是迷雾中幽静的一角,此时却叮叮当当、吱嘎吱嘎响个不停。埋头苦干的沈思直到被拍了一下肩膀,这才注意到早已站在他身后的阿原,热情地招呼道:“回来得正是时候,我这边也就要完工了。看你气色好得很啊,那仙诀练成了么?”
“当然。那小子和玉阎罗呢?”
阿原的气色当然好得很,在温泉中泡了两天一夜,不但伤势尽复,甲木真气也茁壮成长,已能初步掌控,不会再一出温泉就缩得找不到了。
说起来那温泉倒真是个风水宝地,对疗伤和练功都大有裨益,若不是突然闯进来一群猴子肆无忌惮地扑到泉水里游泳嬉戏,阿原只怕还不肯走呢。
一路急匆匆地下山回来,倒不是非要应那狗屁的“三天之约”,而是阿原复仇心切,战意十足,定要与少年好好算算旧账。
“玉姑娘在屋里休息。另一位嘛,我不知道,这几天都没见过。”沈思答了一句,头又扭回他手上的一堆机关器件上,很快就忘了阿原的存在。
阿原不禁翻了个白眼,瞧这位老兄这股投入劲,人家就是杀个七进七出,血流成河,他也未必知道,还是自己进去看看好了。m.χIùmЬ.CǒM
阿原走到石屋门前,刚一推门,只听屋里传出几声咳嗽声,断断续续地说道:“别、别进来……”
阿原一愣,一推门进了屋子,只见玉阎罗扶在案上,正低头咳个不停。她头上罩着面纱,不知青斑是否已经扩散到了脸上,单从急促的气息和咳嗽的声音来看,她的状况也比几天前大为恶化。
见到这一幕,阿原心里竟有些难受,于是出言安慰道:“女贼别怕,我这就救你来了。”
即便咳声连连,玉阎罗也分毫不让地回骂道:“死、死到一边去,咳咳,谁让你救了。我、我这个样子,还不是都是你害的……咳咳……”
“你这女贼真是莫名其妙,你染上疫病还不是因为你逞能非要去救那个狼心狗肺的小子,关我什么事?”
阿原话音刚落,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冷哼,他回头一看,只见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一身黑衣,如夜幕中的影子,完全没有一丝人的气息。若不是他主动出声,只怕动手割了阿原的头,原大侠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虽然无形中输了一阵,但阿原是憋着一口气来找少年报仇的,哪能这样就退缩,立刻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他。
少年的眸子明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可这一次那满溢杀气的目光却忽然一偏,没有与阿原的目光相交。
阿原扳回一局,气势大盛,伸手一指少年,大声道:“就是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子,我三番五次地救你,你每次都恩将仇报!”
说着,阿原双拳一握,拉开架势道:“今天,我就要把这笔账跟你算清楚!”
少年脸上难得露出愕然的神情,半晌,只是嘴角一弯,悠悠道:“就凭你?”
阿原被激得热血上涌,大声道:“就是我!怎么着?你以为你武功好,我就怕了你么?”
“上次被揍得还不够?还想再躺上几天?”少年言语虽冷,可目光却不似往日凌厉。
“此仇不报非好汉!有能耐你就杀了我!”阿原也豁出去了,就算明知不敌,也要再揍上他几拳,否则只挨打不报仇,还叫男人么?
少年忽然将头一偏,淡淡地道:“那就来吧。”
“看拳!”阿原大吼一声,气沉于腰,右拳呼地一声向少年的脸颊打去。
这一拳看似鲁莽,实际上阿原早已筹划清楚。以少年如风似电的速度,第一拳根本不可能打中。凭他的作风和手段,多半会出手扯住自己的拳头,然后肘击或是膝垫。
所以第一拳做足样子即可,万万不可用实了,一发即收,然后飞起一脚直扫少年的双腿。少年若当真去擒他出拳的手,定然扑个空,也就慢了半招,再匆忙躲开扫堂腿之后,就要迎接阿原全力一扑……
没错,最终致胜的手段不是拳脚,而是扑倒少年近身缠斗,就算挨两拳换一拳,也值!这是阿原之前几次近身缠斗总结的经验,也是他能想出的最有可能成功的计划。
可是,完全出乎阿原的预料,对面的少年就像一尊雕像,任凭阿原出拳、收拳、出脚、收脚,始终动也没动一下。
电光火石之间,阿原蹩脚地演了一场独角戏,待到最后一扑之时,气势已然弱了大半。
难道这少年当真如此可怕,早就看穿了自己的一切算计?
直到阿原的身影飞扑过来,少年才微微皱了一下眉,他的右臂难以察觉地轻轻一动,随即又放下,只是轻轻退了半步。
阿原的一个虎扑落在空处,不由得大为窘迫,反正少年也没退远,他索性抡圆了胳臂,呼地一声打了过去。
时间定格在这一刻,阿原一腿撑地,一腿后扬,猿臂轻舒,以一个近似金鸡独立的怪异姿势,挥出了一巴掌……
阿原的心早已沉到谷底,就算胳臂咔的一声骨折,也在意料之中。可取而代之的却是“啪”的一声脆响,一记浑圆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打在少年脸上。
石屋之中,一时静得出奇。少年皮肤虽不白皙,但脸颊上还是隐隐现出一个暗红的掌印,他低头看了看一跤扑倒在地上、呆若木鸡的阿原,像一个冷傲的王者俯视着跪拜的臣民,只是淡淡地道:“这就打完了?”
阿原双手一撑地,狼狈地站起身来,问道:“你、你怎么不还手?”
“你、你这不要脸的淫贼,你还真动手啊!”一旁的玉阎罗叫了出来,这二人从说僵到动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戏剧化的一幕就出现在眼前,让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待看到少年脸上的红印,顿时一股无名火窜上来,玉阎罗上前一扯阿原,怒道:“你要不要脸?好歹也是个男人,竟然出手打一个、咳咳、打一个根本不愿还手的人,知不知道羞耻啊?”
“起开!女贼你凑什么热闹?关你什么事,你和他穿一条裤子的?”阿原骂了一句,却挨了玉阎罗两下,他没心思理这女贼,而是直视着少年怒吼道:“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还手?瞧不起我么?”
少年冷哼了一声,淡淡地道:“就凭你,还不够我瞧不起。打够了没?没打够就快点。”
少年这副臭屁模样,又把阿原气得半死。不过他脸上那越发清晰的掌印,倒是让阿原心底里留下的屈辱感渐渐淡去。
而玉阎罗张开双臂,虎视眈眈地拦在少年身前,更让阿原完全失去了再动手的兴趣。
“算了,我不打不还手的人。不过你以后记住了,我可不是随你怎么拿捏都行的人。”阿原默然许久,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
“咦,都在啊……怎么了?你们刚才在吵什么?”
沈思适时地从外面闯进来,总算将屋子里尴尬的僵局打破。
少年偏了一下头,只是淡淡地道:“人齐了,开始吧。”
沈思一愣,随即点头道:“好。阿原、玉姑娘,你们都准备好了吧?我这边也一切就绪了,你们稍等片刻,我这就把东西都搬进来。”
莫名其妙地,阿原只是打了一巴掌,就完成了“复仇”,接下来还是要按少年的剧本,上演一场名为“换血”的大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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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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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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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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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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