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原大侠张大了嘴,久久无声,却是一副吃了黄连的表情。
好好的仙盟上赏,玄门内诀、秘藏宝典、稀世之珍,哪个不好?偏偏却“升级”成了筑基丹……
原大侠早已筑基,不止吃过筑基丹,连丹方都印在了脑海里,还要筑基丹作甚?
“这个上赏,就不能选了么……”
听了这话,风扬眉头一皱,惊讶道:“怎么?师弟不想要筑基丹?”
风扬随手从袖中取出一片琉璃镜,映出一只硕大的右眼,怪物一样上下打量了雒原一番。
片刻之后,风扬大小眼一起圆瞪,嘴更是咧得像要吃人。
“师弟,你……你居然已经、筑基了?”
雒原禁不住一笑,道:“侥幸,侥幸而已……”
“可是,你走之前尚未凝元……而且,怎么看不出真元……”风扬把那琉璃镜在衣襟上猛蹭两下,又敲又打,只差没上嘴咬,“这玩意是坏了么?”
雒原连忙道:“师兄别敲了——我的确没有凝元。只是阴差阳错,先筑成了道基……”
“这玩意也有阴差阳错的?”风扬长叹一声,摇头苦笑,“我好歹也修道这么多年了,耗费了无数财力,也没能‘阴差阳错’一把……”
“倒是师弟,真真教我没想到啊……”
风师兄摇头叹息,似有感怀,雒原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诚恳地道:“我五行灵根,注定大道难成,不得不走些非常之路——师兄的大道,或许也就在脚边,俯身转角可得……”
风扬闻言大笑,拍了拍雒原的肩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古训果然不假。师弟你能有这样的进境,我打心底里为你高兴……”
一抹懒怠的笑容又挂回脸上,转眼间风扬已神色如常,沉吟道:“虽说你已经筑基,但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换掉筑基丹之赏。”
“为何?”
风扬朗声道:“如今天下大变,灵物纷现,正是风起云涌之时。炼气至凝元入道,说白了差的不过是灵石资源——从今往后,炼气修士必多出十倍百倍,而凝元修士当像之前炼气散修一样遍地都是……”
“但筑基还是一道难关,没有筑基丹之助,硬要突破艰难无比,势必会成为卡住泱泱凝元修士的瓶颈——只要筑基丹还掌握在仙盟手里,不会泛滥,那只会越来越升值,价值远超那些未必用得上的功诀珍宝……”
说道“升值”,风扬眼中顿时焕发出别样神采,“师兄我之前囤的货,都赚出了十倍之利——但这些加起来,都不及一枚筑基丹。”
“筑基丹本就有价无市,如今更不用说,十万灵石也未必买得到——师弟你既走非常之路,前人功诀未必有用,不如兜里装满灵石实在!”
风师兄的肺腑之言,雒原听在心里,深感赞同。他如今奠定四门道基,体内七道真气,想要找到合适的玄门内诀,乃是痴心妄想。
脚下之路,唯有量体裁衣,融合诸门道意,自创功诀。
而坐拥十倍之利,原大侠通天路上最缺的,一向就是灵石。
最不济,那枚筑基丹也可以留给身边之人……
“师兄说得有理,那就筑基丹吧,不换了。”
上赏落定,风扬脸上笑意更浓,如招牌挂在脸上,拱手一揖道:“师兄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来了!
雒原心知肚明,蛟尾弓那“一千五百灵圆”,绝不会无缘无故从风师兄的账本上划掉。
“师兄请讲,小弟洗耳恭听……”
“哈哈哈,师弟言重了……”风扬打了个哈哈道,“其实就是关于中赏,我看中了一部功法,若是师弟正好选了,拿份拓本给我,为兄感激不尽……”
雒原一愣,还以为风师兄看中了筑基丹,没想到竟是一部功法,倒也稀奇。
向着风扬所指的位置一看,那功法,却是一部“无名神通”。
神通,即神念所至,通达如意——上古时多指意动法随,遂心所欲的外法手段。
如今玄门中,神通渐指经过筑基洗炼之后,种种超卓不凡的观感与伟力。
例如老蟾常挂在嘴边的“千眼神通”,传说中力可搬山的“拔山神通”,就算头断心穿也能恢复如初的“不死神通”,等等……
再就是身怀道骨之人,只要修炼得法,也能激发根骨独具的神通,像是凝儿的“阴阳瞳”。
但这神通“无名”,那就不是什么好兆头了——要么是上古传承,不爱具名束意。要么就早已散佚,正名不传。
雒原又看了下简书精要,果然齐活——这是部上古残法。
简书中的要义,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说此神通“千面千相,因人而异,艰深晦涩,结果难料……悟性修为胆略不足者切勿沾染……”
“风师兄,这到底是个什么功法?”雒原不禁皱眉问道。
风师兄目光殷切地凑过来,笑道:“这功法虽‘无名’,却也挺有名的……”
“西国不少宗门,都有弟子暗中修炼此法。可每个炼成之人,所得的神通却都有所不同——所以有了个诨名,叫做百变神通。”
“啊?怎么会有这种功法?”这奇葩的神通,无语的名字,都让雒原倍感诧异。
风扬神秘一笑,轻声道:“这部功法,除了总纲之外,其余外法,都是用譔文写成的……”
雒原这才明白了几分,譔文乃是一种特殊的上古文字,结构复杂,一字多意,句子更似七扭八歪的符画连在一起,回环交叠成文,无前无后,互文互释。
因此譔文极难断句,一句足能解出千百种意思,全仗回文互释方能解读。而一旦残缺,那就热闹了——虽能轻易“推衍补足”,但一人一个说法,还都能说得通,完全不奇怪。
“师兄,你要这功法做什么?这神通不需要筑基修为么?”雒原不禁问道。
“不需要,凝元就行,据说也有人拿它当炼体筑基之法。”
风扬见雒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嘿嘿笑道:“师弟别那么看我,我修炼这么多年,凝元修为还是有的,就是底子打得不好,真元稀薄了些……”
雒原点了点头,又追问道:“师兄想要这功法,是想借此筑基?”
看风师兄脸上那招牌般的笑容,倘若他说回心转意,想要在大道上进取,雒原第一个不信。
“那怎么可能?实话跟你说吧,你师兄我纵横商场多年,唯一的短板,就是眼力不足。如今生意做大,越发吃力,近日连吃不了不少暗亏……”风扬弹了弹手中的琉璃镜,慨然道:“这东西,终究不能和真正的灵眼相比——我听说西国有个走了狗屎运的小子,只有炼气修为,硬是靠砸灵石炼成此功,生出天眼神通……”
“好家伙,我要是能开天眼,还不大杀四方,将天下商行尽数纳入囊中?”
见风师兄雄心勃发的样子,雒原还是忍不住泼点冷水,“师兄,你怎么知道你修炼了之后,会生出天眼神通?不是说千面千相,因人而异么?”
风扬把琉璃镜贴在右眼上,硕大的眼珠满是血丝,滴溜转了一圈,“你看看我这眼,浑身上下就数它用得最多——用进废退,不洗炼强化它,强化谁去?”
雒原失笑道:“要这么说,那该强化的是师兄的嘴才是……”
“咳咳、那也一样……要是能练出言出必信的神通,一样大杀四方……”风扬干笑了两声,终于沉声道,“总之碰碰运气嘛,大不了,也能卖个好价钱……”
雒原恍然大悟,道:“仙盟奖赏中的这部功法譔文,和西国流传的那份不同?”
风扬眼睛一亮,拍手道:“师弟果然不一样了啊!正是如此!据说西国那份和仙盟这份,残存的譔文部分不同,正好相互印证。”
雒原点了点头,却作沉思之状,不再言语。
风扬连忙在旁劝道:“这功法因人而异,换句话说谁都可以修炼,流存在宗门之内,每有人练出神通,总忘不了师弟的好处——到时候全山上下,说不定都要领师弟的情……”
雒原沉吟半晌,似乎总算下定了决心,一笑道:“师兄大度,不计较我毁了蛟尾弓,我又怎么好推脱师兄之请——罢了,就选它吧……”
风扬喜笑颜开,朗声道:“师弟果然爽快!什么蛟尾弓,就当送与师弟了。毁了也无妨,回头我再补个好的给你……”
雒原点头称谢,忽又迟疑道:“可是,那拓本不是只用作宗门典藏么?师兄拿出去卖,合适么?”
“说笑,说笑而已,师弟别当真。”风扬笑意更浓,拍着雒原的手道,“师弟立此大功,全宗上下都承你的情,我也不能无所表示——隐溪庐那每月十块灵石的利息,以后就记我账上!还有,师弟就算不管藏玄阁了,每月分红,一样少不了你的……”
师兄弟二人执手相握,放声大笑,一时好得跟亲兄弟一样……
…………
圈定了无名神通,风扬心满意足,笑语不绝,殷勤地帮雒原参谋起来。
“还有一份中赏,师弟你看看想要什么?”
“若是有方向的话,不妨说出来,师兄毕竟研究过这封赏,总能帮你出出主意……”
雒原已看了好一会,茫茫书目,也只浏览了大半,更不要说认真通读每本简书。
闻言,雒原沉吟片刻,缓缓道:“嗯,我想要一部能隐匿灵机气息、身形面容,防人探查辨认的法门……”
风扬笑意凝止,凝望了雒原一眼,叹道:“师弟,你是真的,不一样了啊……”
雒原苦笑一声,道:“人怕出名猪怕壮,拿了这么多好处,总得低调点才好……”
曾几何时,低调二字从不存在于原大侠的词典中,恨不得自己名扬四海,光耀天下。
可如今知晓了身世来历,知道那些高人大能的目光从未从他身上移走,知道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他恨不能改头换面,让天下再无人能认出自己……
风扬连连点头,赞道:“师弟之言,深得我心。师兄我修道多年,悟出的大道其实就五个字——闷声大发财!”
师兄弟二人相视一笑,风扬抬手连点,铜柱上金光变幻,重新列出一行行字。
“师弟想法虽好,但世上没那么容易的事——探查和隐匿,本就是一对矛与盾。”
“世上不存在万能的探查手段,也绝无一法能屏蔽所有探查。无非是上一道锁,就多一重阻拦……”
“这些多少都沾点边,你都看一遍吧……”
有了风师兄帮忙筛选,雒原效率大增,花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锁定了一部功法。
“就是它吧。”
“《辟谷藏气法》?”
风扬看了那功法一眼,不由得笑道:“师弟,你还真是选了部只沾了一点边的啊……”
雒原也一笑道:“看了简书中的一段话,对我颇有启发,就选它吧——何况,我虽勉强筑基,但离洗炼灵躯,辟谷避尘之境还差得远,有部典籍指引,一举两得。”
风扬点头道:“这是个大部头,包罗万象,几乎可以算作道藏——拿来做宗门传承典籍,倒是再好不过。”
“中赏定了,下赏师弟可想好了?一并定了吧……”
关于丹术之方,雒原已有目标,快速翻看了一会,就锁定了一丹方。
“定元丹胚丹?”风扬又意外了一把,“这丹方可是够偏门的……”
雒原佯装不知,问道:“为何?定元丹如今不是抢手货么?”
风扬摇头道:“定元丹当然是抢手货,但先炼胚丹,再去炼定元丹,费那二遍事,图个什么?”
“真正的炼丹高手,一炉就开出来了。恐怕只有新手才需要这个——可新手谁敢让他拿定元丹练手?”Χiυmъ.cοΜ
雒原想了想说辞,道:“反正灵材便宜了,以后炼定元丹的人会越来越多。炼得多了,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才是正理。新手炼胚丹,高手再拿胚丹练成丹,效率岂不高出许多?”
风扬咂吧了几下嘴,道:“师弟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就这样吧……”
只剩最后一个“下赏”,按风师兄说的,合该在炼器图谱里找。
可《炼器十法》还未仔细揣摩,雒原心中并无方向头绪,漫无边际地翻了一会,忽然眼前一亮。
“这个,也有炼图?”
“小乾坤袋?”风扬看清了雒原所指,抚掌笑道,“这炼图要是半年前放出来,自然震惊天下。可如今小乾坤袋已经不稀罕了,宗门弟子已人手一个,炼方炼图也就不值钱了。”
“宇门之道从未涉猎,就当拿来研究吧。”雒原轻描淡写地道。
“也好,这东西若能量产,多少也能赚个仨瓜俩枣的,青凝峰应该不嫌弃……”
大事落定,风扬心满意足,笑容可掬。
“那我这就代师弟报上去了,放心——有我盯着,保准年后就能发下来……”
“师弟的见识心性,已是脱胎换骨。道基既成,又有这么多封赏拿下来,定能一飞冲天——回想当初我在龙安城所说的话,眼看就要应验了……”
提及龙门试炼的往事,雒原也有几分慨然,悠悠一叹,道:“天上苦寒,我还是老老实实躲在这山里,安心修炼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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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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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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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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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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