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天都早已名存实亡。天都之上的神裔血脉,竟像是圈养的蛊虫,待宰的猪羊一样,被仙盟修士圈禁摆弄——万千婴儿作为牺牲,换来一代代天都双子,最终献祭天地,修补他们先祖神明布下的神州结界。
——何等残酷?何等讽刺?
高高在上的仙盟,原来暗中藏匿着惊天罪孽。躲在青山云上,并非淡薄高远,而是鹊巢鸠占,缩在神州结界之下,苟延残喘。
“所以,白狐要杀上天都,救出天都之子?”雒原嗓音沙哑,直如老了十几岁一样。
冬儿悠悠道:“没人知道白狐所想。天都之子一代又一代牺牲,白狐都不曾救过。只是这一次,乃是最后一代天都之子……”
“天都神裔本就日渐衰落,哪里又能承受这么一代代消耗下去?血脉逐渐断绝,就算仙盟用上再多残酷龌龊的手段,也终究无法再繁衍出血脉出众的子嗣……”
冬儿细眉紧锁,几不忍再说下去,“但仙盟也另有算计。一次又一次献祭,是为了实现一个庞大的计划,据说一旦完成,就能彻底补强神州结界,甚至更胜当年,足以再支撑数以万年的岁月……”
“因此在这计划的最后一步,他们不惜牺牲了所有天都神裔,诞出了最后一代天都双子,只求毕功于一役……”
“可天意难测,这最后一代天都之子,偏偏又有着另一重身份——或许正是因为这重身份,才让白狐现世,彻底搅乱了仙盟的棋局……”
雒原不禁身子微微前倾,问道:“什么身份?”
“转世谪仙。”
看着目瞪口呆的雒原,冬儿不等他发问,接着道:“白狐逆天改命之前,天意命数皆在可算之内。玄门弟子大多精通命卜之道,也正是借助卜算问策天地,才能在短短万年间重振道法,压制神道……”
“就在最后一次献祭之前,多位修士大能心有所感,以‘天都之子’为题卜问天地,得到的结果出奇一致——便是这四字,转世谪仙。”
“要知道,天意命运虽能卜问,但大多都是些模糊不清的结果,还需要推算解析,往往同一件事大能间的卜算结果也并不相同。而这一次天地直接给出明确的答案,自是不容置疑……”
“为了探清其中变数和谜团,星宗的上一代星楼之主不惜燃尽剩余的寿数,以命观星,留下了一张星图……”
“从星图中解读流传出来的,乃是十六字谶言——大劫之因、变数之源、八门重立、大梦同归。”
雒原喃喃重复着,茫然问道:“什么意思?”
冬儿答道:“前两句很好解,说他是开启又一次大劫之人,左右天命变数的根源。”
“上一次大劫,乃是上古之世终末,已过去六十四万年之久。或许神州结界毁灭,天下大乱,就是新一次大劫的开始。而白狐逆天改命,也的确让天都之子成为了命运乱数之源——这两句,可以说已经应验了。”
“八门重立四字,是说他将会决定大道兴衰,重新确立八门大道之法。唯有最后一句大梦同归,至今无人可解……”
“大道兴衰,八门重立……”言及大道,雒原不由得恍然失神,“八门大道,也能被更替重立么?”
“天地法则既能被重写,大道又怎会一成不变?”
冬儿一挥袖间,雒原眼前景色陡然一变,如置身于浩瀚虚空之中。所余者,唯一张八角方桌,八张圆凳。
“八门大道,就如这方桌前的八个座位。谁先妙悟道法、证道天地,便可率先落座,立门开宗,得称道祖。”
“一门之道,唯有一人能坐得主位。除非道祖陨落,否则哪怕后有千人万人修至同等境界,也只能站在身后——因循沿袭前人之道,界限即在此。”“而如果八个位置坐满,哪怕后来之人开创的道法再妙,修为再深,也只能站在一旁,不得证道,这便是天地之界限……”
雒原听得眉头紧锁,不禁问道:“为何?为何只能有八门,不能再多?”
冬儿悠悠答道:“大道即法则,二者同出而异名。这世间神明,皆可视为法则的容器或是投影。”
“然世间法则,总有容存之上限。位阶不同,上限亦不同——故先有位,而后有神明,道祖亦然……”ωωω.χΙυΜЬ.Cǒm
“至于为何是八而不是七或九,那只能说是大神创世之奥妙,我等无从揣测……”
“天地自有平衡之道,损余补缺。若八门不全,则天意流转,终究会有新的大道诞生,反之亦然……”
雒原回想起此境最多只能容纳六位洪荒大妖之说,暗自点了点头。
说着,冬儿又一挥手,如风卷残云,方桌前只剩下七张圆凳。其中唯有一张完好无损、洁白如玉,其余皆龟裂破旧,甚至有两个已缺损得快要残毁。
“当今之世界,八门只余其七,玄门一家独大,甚至在不停扩张侵蚀,将它门道意引为己用。而宇、宙两门近乎失传,或许不远的将来,七门又只剩下五门也说不定……”
“如今有了逆神之契,修道比之上古更艰难百倍。此境之中执掌玄门的顶尖大修士,不过洞玄真君。就算有隐世的玄境高人,至多不过化神境……”
“——可想而知,一个转世谪仙,更是关乎八门大道兴衰之人,意味着什么……”
“谪仙,就是从天上天被贬下界的仙人么?那又是何等境界……”雒原愣愣地问道。
“阿原,你知道什么是仙么?”冬儿反问道。
“修炼至合道之境,渡劫飞升,即为仙人。”雒原简短地答道。
冬儿摇了摇头,道:“仙者,山中之人也。仙者本意,乃是脱离教条法规束缚,自由往来于天地的隐世之人……”
“最早的仙人,乃是太初世界崩坏之后,‘天上天’之外,仍保有神力之人。”
“而后,才渐渐有凡人修炼成仙——先有位,而后有神明。若是无位可封,无座可坐,就算妙悟天地之道,功行圆满,也只能一层又一层围在方桌之前,游离观望,即为真仙。”
“下境凡人成就真仙之后,往往会破开界壁,登临天上天,一求世间至境,谓之飞升。而得天上天收容而与天地同寿者,可谓天仙。”
“但也有的不愿、或是修为不足以飞升天界,遂隐居世外,开辟洞天仙境者,长存于世,可谓地仙。”
“更次一等,有些炼虚境的修士在大限将至之时,舍弃肉身,只留元婴所化之身在世上,享尽天年者,可谓散仙。”
“故而,散仙之境,大约于化神炼虚之间。地仙之境,当为炼虚合道。而谪凡之天仙,必为合道天地,功行圆满之人,与一门之道祖所差的,不过一张圆凳而已……”
“但就是差个位置,犯了错便需承受轮回之苦,一切重头再来……”
雒原听得恍然失神,似乎某种记忆在脑海中泛起波涛,却又始终想不起来是什么。
“真仙,即是凌绝一境的至人之尊,修道千年万年,历经千辛万苦才得道飞升,却又被贬下界,与众生同归轮回……”
雒原轻叹一声,心中之感,无可名状,“与其这样,何苦还要飞升天界?真不如做个逍遥散仙,也好过去天上天做个无名小卒,任人拿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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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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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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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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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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