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童前辈的笑语,落在原大侠耳中如在天边。
筑基,对雒原来说还是天阶之上遥不可及的一处远景——上古八门皆有筑基一说,意为脱离泥胎凡身之束缚、奠筑成道之身的地基,只是时机先后有所不同。
古书有言,“道基未筑皆凡人”。上古之时,唯有筑基之后才算是打上了门派烙印,才算得上是修真一脉。
玄门所说的筑基,乃是在凝元有成,浑身经络打通之后,逐渐以真元洗刷诸身尘秽,重塑气血流转,乃至辟谷断秽,避尘除杂,使浊世之中的肉身向太初的“真人”之身靠拢。
上古虽有“百日筑基”一说,但在今世洗涤肉身,脱离凡尘异常艰难,需耗费海量的灵气,过程漫长而极易功亏一篑。是以玄门弟子往往在真元修炼圆满至辟谷避尘之境后,会择时择地闭关,打开玄窍,引天地灵气灌注自身,以此感同天地,参悟玄机,谋求那一丝与天人大道的共鸣。
此乃参玄第一关,成则脱离凡躯,延百年元寿,且留一道种于心;败则浊气倒侵,真元溃散,一切重头再来。
而筑基丹,全名应为天玄云箓筑基丹,乃是天玄门真传《云箓九书》中的独门丹方。相传玄门洞玄祖师座下十二弟子、春驻峰的首位峰主虚盈真君感怀世人修道艰难,乃费尽心血撰此丹方,贻泽后人。
玄门弟子在闭关突破时服下一枚筑基丹,可增强与天地的感应,不但功成突破的几率大增,感悟的道意之种亦可更深邃精湛。
由此,突破筑基的玄门弟子越来越多,大道顺遂,才有了今世玄门一家独大的局面。
只是筑基丹的丹方一直秘而不宣,成丹完全由仙盟掌控分发,就算是大宗大派弟子,也要立下功勋或是长老亲传才有望获赐一枚。寻常散修根本想都不用想,沉岭道人能弄到一枚中品筑基丹,实在是神通广大,多半是那傀儡小人的功劳。
一枚筑基丹,在黑市上完全有价无市,一旦出现多半就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到底能卖几千灵石还是几万灵石也根本说不准,总之是一笔让原大侠头晕目眩的大财……
恍惚了一会,雒原终于回过神来,俯首向书童前辈一拜,就势把黄铜瓶收进了玉玦之中。一时心情激荡之下,连心转功都自发运转起来。
雒原深吸了两口气,还是没能压下那蠢蠢欲动的念头,鬼使神差地又从袖中取出一物。
“晚辈还有一件东西,不知该如何启用,还请前辈指点……”
那一瞬,时间仿佛凝滞了片刻,书童脸上笑意犹存,却被惊愕之色抹得失了方寸。长袖悠悠一挥,掠走的却并不是灵圆,而是那形似一块块薄片拼接成的青玉箔。
那一瞬,雒原身子动弹不得,思绪却运转无碍。只觉有些奇怪,为何一时冲动竟拿了青玉箔出来。更奇怪的是,仿佛有一道幽影从书童前辈背后升起,直透出书馆,笼盖住了整座落云峰。
幽影之下,一股悲伤之意涌上心头,如瀚海之涛荡过浅峡。一时只想放声大哭,可喉咙却似被堵住。欲发出些许悲戚之声,可忽然间悲情又被一阵欣喜之意冲淡,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卡在喉咙之间,呜咽作响。
“咳、咳咳……”凝滞的时间终于又奔流起来,雒原连连咳嗽,也不知脸上表情是哭是笑。
抬眼望去,书童前辈无声大笑,像是一个裂开嘴睡着了的孩子,却有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下。
“我本以为,这机缘当在长阳宗。没想到,竟是你予我的……”
书童手抚青玉箔,笑容之中似有几分不舍,指尖微颤,将之递还雒原。
“此物不可轻示于人,收起来吧。”
雒原愣愣地收起钥枢,仍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前辈、可鉴定出什么了?”
“你并不问此物为何,只问我如何启用,想必已知其名——钥枢传承大道,既为解,亦为题。各花入各眼,何必问来人……”
书童前辈长袖一挥,这一次,却是数枚闪亮的灵圆落进雒原手中。
“这一局,是你赢了。所有鉴定之费,原数奉还。”
虽然“赢了”,但雒原心中失落远大于喜悦,心中那躁动的念头显然不是为这十几枚灵圆。
“晚辈亦知大道真传不可强求于人,但这小小玉箔要如何去参悟,实在全无头绪,前辈可否指点一二?”
书童微微一笑,手指轻点,仿佛在空中划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篆字,“那一块块薄片,可视为书中一页,由小到大,亦可视为一道道谜题。”
“以你的修为,不妨便从第一道题做起,一步一阶,慢慢参悟这宙门真传之秘。”
雒原本听得眉头有几分舒展,忽听“宙门”二字,顿时一惊道:“什么?宙门?”wWW.ΧìǔΜЬ.CǒΜ
书童也略显惊讶,随即一笑道:“原来如此,你是于长阳山之下寻得此物,自然以为是魂门钥枢。其实不然,此乃上古宙门钥枢,传承光阴流转,时轮兴替之秘。”
雒原一时失语,上古八门之中,以宙门最为神秘,亦最早失传,连大道之意都不为人知。如今真传在手,可是要成为大劫之后,宙门再兴的第一人么?
“多谢前辈指点,只是那谜题为何晚辈都不曾见到,又要如何解题?”雒原强作镇静,依然谦恭有礼地追问着。
“解也好、题也罢,总不离道门真意。玄门钥枢需以真气滋养,魂门钥枢当以魂丝汲阅,宙门钥枢要想解题,总离不开时光二字就是……”
书童前辈说完,长长打了个哈欠。只是这一次红润的面皮上真正浮现出几分疲态。
“莫再问了,老夫一生所学,都在这本书里,拿去拿去……”
书童不知从何处拿出薄薄一本发黄的书册,随手塞给雒原,道:“老夫这就要清修……睡去了。”
“小友天纵之才,前路纵有波折,终有一天会勘透大道。”
“道成归时,莫忘了落云宗一脉……”
…………
星垂月落,雒原满载着收获下山而去,身后书馆之中,隐约传来几声清吟。
“落云垂暮心未死,殇昜难逆魂无归。”
“残躯不料重闻道,一曲幽引任轮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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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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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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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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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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