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原再次醒来,头顶是久违的夜空,他躺在一棵树下,赤着腿,身上斜裹着一块棉布,除此之外,再无一物。
一个激灵,他立刻翻身坐起,不顾背心传来的疼痛,急切地在手边摸索。
“不用找了,都在这呢。”
雒原一回头,只见缓缓走来之人,正是万归墟。他的背囊、古剑、安魂灯、妖珠、寒鳞甲、莫相识……一件件都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从不离身的玉玦,也正万归墟手中摩挲着。
“算你命大,那鳞甲替你挡了一下。我帮你处理过伤口了,放心,不碍事。”
万归墟神色和缓,语气平淡,仿佛在和一个自家小辈聊天,可雒原心中却满是寒意。一身家伙尽在人手,和被剥光了没什么两样——更别说眼下还有伤在身,完全是任人宰割。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原大侠能屈能伸,面子上先应付过去。虽然地底夺龙玺时他并没有心向万归墟,但也没说不帮他。就算最后失了龙玺,也谈不上任何仇怨——只要自己小心应付……
“好说,好说。”万归墟淡淡一笑,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道:“既然小友无碍,那你捡到的那块青玉箔,可否借我一观?”
雒原心中一凛,那青玉箔只有巴掌大小,混在青玉碎石中毫不起眼,若不是有白泽神台传讯,他根本就不会注意到。
可万归墟竟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什么?玉、玉箔?什么玉箔?”雒原目瞪口呆的样子,全然不似作伪,“前辈你在说什么?我没见过什么青玉箔。”
万归墟又是一笑,“我亲眼看见,你在那些碎落的青石中捡出一片青玉箔,塞进了袖子。一个元丹修士的眼力,不会看错。”
元丹修士……雒原暗自叫了一声娘,就算没伤,十个活蹦乱套的原大侠也不是人家的对手。修为差距如此之大,任何手段都如儿戏一般,却要如何应付?
“是么?我、我中了那一下,立刻就恍惚起来。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完全记不得了……”
原大侠自认没有说谎。他的确恍惚了一下,瞬间真气溃散,全身脱力——许是飞刀之上抹了什么料,还好不是五毒夺魂……
那些黑衣人果然个个阴险歹毒,无仇无怨地就从背后痛下杀手,活该千刀万剐!
“而且,我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在那,若是有什么玉箔,前辈尽管拿去。”
“这可是你说的……”万归墟将玉玦轻轻抛起又接住,“你把这个打开,若是没有,我便信了你。若是有,那可就归我了……”
雒原强撑着道:“这、这就是个拉弓扣弦的玉扳指,怎、怎么打开?”
万归墟不急不躁,悠然道:“我好歹也是个元丹修士,就算没有宇门之宝,也不至于连一点蛛丝马迹都看不出来。更何况,那百宝匣我看过一眼,这玉玦中暗藏的空间,正是来自那百宝匣,我可有说错?”
不知不觉间,雒原已汗透脊背,这对手实在太过强大。弄不好,又要陷入与沉岭道人对峙时一样的死局。
只是,沉岭道人不过一凝元散修,眼前这位可是号称元丹的高人……
“那前辈可否将玉玦还我,我让我先查看一下?”知道装傻没用,雒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都是你的,何时说不还你了……”万归墟一笑,将玉玦丢给雒原,略一侧身,示意根本没想拦他拿回自己的东西。
雒原将玉玦戴在手上,过去穿上衣服,将心翎簪暗暗扣在袖子里——悬弧是用不上了,若是免不了生死一决,涂了五毒断魂的心翎簪就是他最后的手段了。
雒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假装不经意地问道:“前辈,你说的那个、青玉箔,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要它做什么?”
“你不知道?那你又捡来做什么?”
“我当时迷迷糊糊,可能随手捡的……”雒原倒是真不知道,只知道那是白泽指给他的“机缘”。
“你不知道,那我不妨告诉你。”万归墟像个见惯了扯谎的孩子,不为所动的大人,“那玉箔在上古称作‘钥枢’……”
“大道以门为喻,那道意所传之真髓,便是门上之钥,门中之枢。钥枢所传,即是八门大道,真传之秘……”
雒原听得心头剧震,连手也抖了一下。不是为大道真传,而是——万归墟这般直言相告,到底意欲何为?
上古八门的大道真传,这是在暗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一定要拿到手么?
“当真?那、那我愿与前辈一同参详,还请前辈教我!”雒原笼手入袖,作势要取,却抬头望着万归墟的双眼,一时不动。
万归墟淡然道:“钥枢不是传功玉简,并不会将真传之秘落于文字,刻在上面。钥枢只是一把钥匙,锁在哪里,如何开启,全凭个人悟性和缘法……我本东海修士,并不能常驻神州,小友若是想与我一起参详,可愿随我去东海一游?”
雒原自不会随他去什么东海,这万归墟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明抢独吞啊……
见雒原不语不动,万归墟又一笑道,“你若不愿,你我不妨做一约定。钥枢借予我参详,若是我能参悟大道,便将大道钥枢一并还你。若是始终参不透,十年之后我也定将钥枢归还。如何?”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算是图穷匕见了。十年之约,与废话无异。十年之后他若是不还,原大侠难道还能去东海找他?这分明就是要“强借”了。
拒绝倒是容易,可拒绝之后要想要脱身就难了……
见雒原还是默然不语,万归墟又道:“我东海修士,最重信诺。我说是借,就绝不会一借不还。小友若肯借,算是帮了在下一个大帮,万某不但有厚礼送上,来日亦定有厚报……”
雒原撇了撇嘴,似是说笑道:“若是我不肯借呢?”m.xiumb.com
万归墟笑得与雒原一样欢畅,“我若是穷凶极恶之人,又何必与你说这许多?你若是不肯借,我也只能邀你同去东海,一起慢慢参详了……”
雒原脸上的笑容渐渐失了色,袖中的心翎簪始终没有动静,他左思右想,神台中沉睡的那位“大妖”也不肯给他半点回应。
默然许久,雒原下定了决心,缓缓道:“东海人的是否守信我不知道,我只相信——魂契。你若与我立下魂契,保证不会毁约,更不会加害于我,我便如你所愿。”
这一下,万归墟脸上终于没了笑意,讶然道:“魂契?你还会这等手段?”
雒原双目低垂,淡淡地道:“这次长阳山地底,也不是白来的。”
万归墟饶有兴趣地又审视了雒原一番,良久,终于一笑道:“的确已有阴魂之境,以你的年纪,在中土神州可算难得……”
“那青玉箔被龙玺封印在殇昜宗试炼碑之下,多半是殇昜宗之物——你于魂门有如此天赋,还舍得那魂门真传么?”
雒原咬了咬嘴唇,既知那玉箔是魂门真传,他当然舍不得。地底一行,他于魂门之道收获颇多,脂泉一梦突破阴魂之境,古剑一路披荆斩棘更是收获魂灵无数。有黑书九页,更有白泽特地指点的魂门真传,大道之境,一如坦途……
可如今,雒原只能忍气吞声,且看万归墟还有什么下文。
“君子不夺人之美。既然你在魂道上颇有天赋,那魂门真传还是你留着参详好了。”
“我呢,就借你玉玦中的另一片钥枢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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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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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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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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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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