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包的位置不在腰间,而在下巴上。
囊中空空的人往往被那份重量拖得抬不起头来。
布鲁诺现在觉得自己稍微能抬起头来了,因此话都比以前多了。
以上这些抱怨说是抱怨,其实也隐含了自得的意味。
不过克雷顿的反应和他想象的又不一样,中尉看起来心事重重,似乎这件事对他的影响也很大。
“难道你最近打算转行当侦探?”布鲁诺调配显影液的动作停了下来。
“不是,但又差不多。”
克雷顿终于体会到布鲁诺辛苦手绘符文半个小时后得知自己还有私人相机时的情感变化了。
他放下缠铁丝的双手,长出一口气,好像捕获到猎物的猛兽般突然安定下来。
“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布鲁诺回忆道:“一个月?可能不到一点。怎么,你和他们有过节?”他好奇地问。
“还没有,但说不准之后会有。”克雷顿在大衣上擦了擦双手。
由于黑衫军雇佣兵团和军方打过交道,而虎克侦探事务所又脱胎自黑衫军,克雷顿对于他们的定位略有了解。
虎克侦探事务所继承了黑衫军的一切优点。
他们信誉好,行动快,执行力强,而且在国内暴力行动的合法性得到了某些大人物默许。
在正常情况下,这群见钱眼开的家伙在萨沙市开拓业务绝对是赔本的投资,但如果他们得到了什么消息,认为这里有利可图,那他们的作为就可以解释了。
就如同政府发布各类法案前夕,总有那么一群提早认清行情的官员会从变化之中寻嗅商机。
而现在想在萨沙市大闹一场的只有圣杯会,它不是那种可以站在明面上的组织,所作所为都需要隐蔽,所以克雷顿推测那群教徒和虎克侦探事务所之间存在合作关系。
要是能从虎克侦探事务所那里得到联系阿西娜的方式,他之前谋划的所有计划都可以取消了。
“你知道虎克事务所的人现在都在哪儿么?”克雷顿平静地问。
然而他越是平静,布鲁诺越没法相信他。
侦探察言观色的水平是一流的,布鲁诺确信有一些凶险的矛盾在暗处碰撞,只是和他无关,他的本能却叫他警戒起来。
这种受蒙蔽的感觉让他不适。
“我听说他们进城后入驻了铜马旅店,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布鲁诺还是决定说出来。“在刚入住旅店的一天后,他们其中有些人就不见了,可能是接了活,又或者是跟随土地规划局的办事员出城量地了。”
他毕竟是一個敏锐的侦探,用“听说”这个词只是自谦,比起一般人,他更有动力和能力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wWW.ΧìǔΜЬ.CǒΜ
“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吗?我怎么什么消息都没听说?”他忍不住问。
“一点私人小事而已。”
克雷顿敷衍他,而且根本没用心。
“你在这里做你的事,结束后记得带上门,我带朱利尔斯再出去一趟。”
铜马旅店是一间位于圣阿尔文教区的旅店,和断翅天使俱乐部在同一教区。
“就当我没问过这档事吧。”布鲁诺知道改变不了他的主意,只好退后一步:“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请朱利尔斯先生帮我占卜?对了,我还不知道这位朋友住哪儿。”
克雷顿怔住了,他好像还没考虑到朱利尔斯的身份问题。
要是让布鲁诺知道这个人平时住在市中心的豪宅里,这个侦探还不知道要幻想出什么样的背景,私下跟踪调查还可能被长老会的暗裔发现。
见不得人的暗裔对上鬼鬼祟祟的侦探,他不觉得这能是一场和平的见面会。
“这样,你要找他,可以先通知我,再由我转达你的邀请,他要是答应,我就安排他和你见面。”
布鲁诺被这样复杂的见面方式冲击到了,他转头看书房的位置,又回头看克雷顿,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什么人,是哪一个国家的王子吗?你的秘密职位难道是在外交部工作?”
“朱利尔斯不是王子,不过他家里的人不希望他和我们这样的一般人接触,他们很有钱,而且很不好惹,我不建议你偷偷跟踪他......”
他光明正大的劝阻,布鲁诺倒是听进去了,但依旧坚持自己的结论。
“那和王子也没差。不过.....我怎么感觉你在带他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这是他父亲要求的。”
布鲁诺恍然,他对这种行事作风再熟悉不过:“我能明白了。”
他就是被父亲塞进军队的,总有一些老家长喜欢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入死,美其名曰“磨砺”。
克雷顿走出去,到书房通知朱利尔斯这件事,并要求他和自己一同出发去铜马旅店。
等他们出了房子,拐过一条街,他立刻转了个方向。
“这好像不是去阿尔文教区的路。”朱利尔斯看着远处的钟楼说。他的手插在口袋里,双腿则踢踏着正步,无聊地跟着克雷顿。
“确实不是。”克雷顿走在前面,头也不回。
“我听到你们的对话了,你不信任那位侦探朋友?我倒还挺喜欢他的。”
“我现在不相信巧合,他出现得太巧了,很难不让我产生怀疑。就算他的人格值得信任,也可能会被操纵人心的能力利用。”
朱利尔斯恍然地点点头:“有道理。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克雷顿一个停步,然后向后转,走到朱利尔斯身后,转换了带路者的功能位置。
“去你家。”他说。
................
“我希望你们可以白天再来找我商谈工作事宜。”
格罗涅穿着绿色毛绒睡衣和拖鞋坐在克雷顿对面。
他们现在在市中心偏圣梅隆教区的方位,而且这栋房子还不算大,甚至没有克雷顿租的房子大,当然价格肯定更高。
他也是刚知道格罗涅住在这里。
朱利尔斯无所事事地回自己房间睡觉了,留他和自己的老父亲交流。
这里的家居还挺简约的,绿植装饰倒是很多。
克雷顿收回打量室内风格的眼睛,转而落在老人的身上:“抱歉,我还以为您在晚上会更精神。”
“不是所有暗裔都会在晚上精神百倍。”格罗涅面无表情道,似乎有为自己被吵醒这件事感到愠怒:“至少莪更喜欢夜晚休息,你要记住了,贝略先生。”
“那我再次致歉。”
克雷顿斟酌了下词句,便将自己关于虎克侦探事务所的推测说了出来。
他对于布鲁诺的行事动机尚且有疑虑,更怀疑铜马旅店可能布设陷阱,因此希望长老会能够给予援助。
格罗涅撑着脸思考了片刻:“你知道福伦丁的能力吗?”
福伦丁就是他派给克雷顿的受诅咒者。
福伦丁和吸血鬼芭芭拉都是克雷顿名义上的部下,但克雷顿总觉得这些非专业人士为了特效药而卖命十分不值,潜意识不想将他们牵扯进来。
“我还没有了解过他。”
“你要杀人的时候记得带上他,他很有用。”
格罗涅说着,右手握住左手的大拇指一用力,竟然将整根指头折了下来。
那断口处没有血,克雷顿看见断指上木纹似的皮肤扭动着,底下的血肉也重新聚合成别的形状,渐渐形成了一根木哨子。
“吹响这根哨子,你能短暂地和植物对话,植物能记忆短期的对话声音,帮你进行窃听。不过这根哨子只在一周内有效,一周过后直接丢掉就行,不用还给我。”
克雷顿接过哨子,一想到这是个老头的拇指,就内心抗拒把它塞进嘴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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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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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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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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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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