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来了兴趣,他走到时落面前,蹲下,指着小木牌上的字,笑问:“算卦的?你还不到二十吧?怎么就会算卦?不会是自学的吧?”
这大爷虽不停取笑时落,眼中却并无恶意。
“师父教的。”时落仍旧是言简意赅地回了句。
“那你给我算一卦,怎样?要是算得准,我肯定给我丰厚报酬。”时落话少,脸上也一直没甚表情,大爷就想逗逗这小姑娘。
时落点头。
大爷指着自己,“那先说说我吧,你能从我身上看出什么。”
时落端详了大爷片刻,说道:“你生于南方,无父母缘,早年困顿,不过你心性坚韧,中年以后日子逐渐富足,你一生共有三子,如今余二人,这二子对你孝顺有加,若你坚持做善事,晚年必然平顺安然。”
大爷原本的打算是不管时落说什么,他都给钱,看时落的穿着,恐怕是生活有困难,他愿意帮这小姑娘一把,只是时落才说了两句,大爷的神情逐渐严肃认真,等时落话落,他浑身发抖,差点没蹲住。
“小姑娘,你,你真的会算?”大爷激动的脸皮都在颤,不是熟识他的人,根本不知道他自小就没了爹娘,是靠村里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他成了村里第一个考出来的大学生,当初他被分配到一个镇子上的学校教书,他是在二十五岁那年辞了职,后来辗转来到上京,上京机会多,但是竞争也大,他攒了几年的钱很快用完,之后他就是靠摆摊卖菜养活一家人的,后来又攒了点积蓄,他就租了个门面房,他脑子灵活,干脆不卖菜了,就开了个小超市,等他四十一岁那年他的超市开了五家,他的财富在上京排不上名,但是也算是富足。
前半部分时落算出来他还能说是她打听来的,但是他这辈子一共生了三个孩子,这事没几个人知道。
即便如今已过了花甲之年,想起曾今没了的孩子,他还是红了眼眶。
大爷干脆坐在时落对面,他抹了一把泪,说:“我那大儿子长得跟我一模一样,脑瓜子也灵活,那孩子十个月就会走路了,一岁多点就会说话,两岁已经能背几十首诗了,认识的人都说这孩子以后肯定有出息,比他爹有出息,可就在孩子三岁时,一场高烧,他就这么没了。”
当时他在镇子一个中学教书,四十多年前,那时候镇子上就一个卫生院,里头的医生少有是从正经医学院毕业的,那医术有的还不如赤脚大夫,他儿子发烧,当时半夜,他只能带孩子去镇上的卫生院,当时值班的是个年轻小媳妇,根本不会用药,后来他才知道那小媳妇竟然是当时院长的儿媳妇,她是一边跟着院长学习一边看病的,院长儿媳妇用错了药,他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纵使后来他让院长跟她那儿媳妇付出了代价,可也换不回儿子的命,他老伴当时都快哭瞎了,这也是为什么他辞职,要离开那镇子的缘故。
这事是他跟老伴心里永远的痛,平时两人从不提,只有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念几句,就连后来的两个孩子都不知道他们还有过一个哥哥。
时落认真听大爷说话。
“我跟老伴这些年一直捐款捐物的做善事,就是想着能为我那可怜的孩子积德,好让他下辈子能投个好胎,能平安喜乐的过一辈子。”大爷抓着自己的衣角,用力擦了擦眼泪,这才问时落,“已经四十年了,小姑娘,你说我那可怜的孩子是不是已经转世投胎了?他下辈子能不能投生个好人家?”
大爷是个读书人,哪怕这么大年纪了,也坚持每天看书,他原本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可他心里有所求,又不得不信。
时落有些为难地看着大爷,对上大爷殷切的目光,她只能实话实说,“我们道家只道承负跟今生,不讲前世来生,你说的来世我不知道。”
本来大爷还在难过,听了时落的话,心里的难过竟然散去了大半。
他自顾自地说:“我是相信只要我这辈子多替那孩子积攒功德,他下辈子肯定会过的好。”
时落没反驳,也没附和。
她越是这样,大爷越是觉得这小姑娘不凡,小小年纪竟然这般稳重,她没有装的仙风道骨,也不顺着客人的话说,是个真实可靠的小姑娘。
大爷拿出手机,问时落,“小姑娘,我给你转账。”
“手机是别人的,我也没银行卡。”时落看着大爷,提醒道:“说好了你先试我,若我说得准,再给你算,刚才我说的不要钱。”Χiυmъ.cοΜ
“真是个实诚孩子。”虽然时落没有对他大儿子的事置喙过一句,大爷还是觉得压在心头几十年的石头落了地。
“那你再给我算一卦。”大爷也是个爽快人,他干脆说。
“你想算什么?”时落坐直了身体,这还是她来京都的头一卦,她眼睛有些亮。
大爷想了想,说:“我想算一下我那小儿子该不该离家。”
不用时落多问,大爷便解释:“是这样的,除了我那大儿子,这辈子我活到如今也是满足的,家中虽然不算大富,却也是吃喝不愁,本来我想将家业交给老二跟老三,老二还好,老实本分,虽然没太大能耐,但守住这份家业还是能做到的,主要是我家老三,他先前在国外好些年,自己做了个什么IT公司,后来国外经济不景气,他那公司倒了,这不,前两年回了国,我本来想让他跟老二一起经营超市,这小子偏不,还不死心,想自己创业,还要离家去南方,听说还找个什么合伙人,我不想他再折腾,就没同意,这段时间正跟我闹着呢。”
也是他两个儿子孝顺,他不同意,老三也做不到一意孤行地离家。
中午父子两又没谈拢,大爷也是心烦,这才大中午的来公园转悠。
时落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纸笔,放在大爷面前,“写个字。”
大爷没什么犹豫,便在纸上写了个‘火’字。
他儿子名字中有个炎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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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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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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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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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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