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扬头看向薛瞑:“雷大人高风亮节,宁折不弯,誓死追随前主子霍准。我们走,不要为难于他,反正这乌州一线,有的是人愿意做这事。”
话没说完就起了身,看都没看雷珥就要往外。薛瞑随即跟上,后头雷珥连喊数声,追着到了门口,看薛凌二人一副去意已决的样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等等,等等,二位等等。”
薛凌充耳不闻,抬脚过了门,后头雷珥再不敢拖延,伸手扯了薛瞑衣衫,焦急大喊:“祖宗等等,有有有,此处有,此处有啊。”
薛凌这才停了脚,缓缓转身道:“有就快点,我与你此处的人一同去驿站,信不离城,我不离城。”
雷珥哎哟两声起了,只觉得自己腿软站都站不直,扶着门框磨磨蹭蹭不想起,薛凌回走两步,一手将人拎起来道:“酉时中我出不了城,我就不出了,和你一起死在在。”
她摊手,恩怨一寸寒芒在掌心处汹汹欲起。
雷珥拱了拱手讨饶道:“不敢不敢,这东西也不在小人居处啊,得去衙门里头取,哎,我说你们是谁总得报个名,我。”
“你把嘴闭上,我知道路。”
薛凌原想直接将雷珥拎马背上带过去,恐此举太过招摇给旁人看见,到底此处武官多是沈元州的亲亲同僚。便催了雷珥备马车,好在刺史大人的衙门离住处也不远。
三人同行这一路,雷珥三番数次张口想问,薛凌恐外头马夫有诈,勒令他不得发出声音,车厢里便只剩叹气声连绵不绝。
余下之事皆顺利,文书也没那么复杂,急报急报,自然越简短越急。胡人集数十万意攻安城,请沈将军速回。
薛凌看过文书,对其中的车轱辘话心知肚明,这个“意”字用的巧啊。看罢还给雷珥,道:“即刻发出去,何为加急,我清楚的很。威胁的话,我就不想多说了。”
她拱了拱手,嘻嘻一笑,欢声道:“蒙雷大人援手,大恩大德,我来世结草衔环。”
这不就是谁家顽劣幺儿吗?雷珥一跺脚,先出门招来俩卒子交代完,回来对着薛凌道:“我的祖宗啊,这事儿也办了。您就发发慈悲,告诉我二位究竟是何性命,打哪来啊。
您这一走,上头追查下来,我这,我这脖子还是保不住啊。”
文书已经出去了,薛凌坐椅子上,端了碗茶水,喝得慢条斯理。看见雷珥心急如焚,丝毫不在意,道:“大人别装了。那文书上各城官印都在,就是安城递来的。他日查起来,难道他们敢承认自己提前备了好些空白文书,等人乱盖?
至于你说的什么文官武官,现在战事还没起,一不用你筹粮,而不用你征丁,且不用都尉参合,为什么要把文书给他啊。”
她跳下椅子招呼薛瞑:“走,去街上瞧瞧有什么吃食。”
薛瞑抱着剑还是一言不发,雷珥已然瞧出这小东西是骗不住了,再不作挣扎,只顾擦着汗想后事如何。
薛凌说的不错,他只要咬死了文书是安城加急来的,谁敢拆穿,谁就得跟着掉脑袋。何况他文书写的巧,说的是意攻安城,可没说已攻安城。
这本就是事实,平安二城那头的胡患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去年沈元州闹着征兵不就为这事吗?
无妨无妨,他说服自己冷静,抬头赫然看薛凌转了身正盯着自己,登时又是一个心惊。
薛凌还是笑的欢快,道:“我就是最后提醒一句,我家主人差我来此处办事,若我在路上有个什么闪失,他定以为是雷大人将我扣住了。”
雷珥长叹了一声哎哟,他又不是蠢货。人敢进门,肯定还有后招。不然他一声令下,早给人围了就地砍死。
薛凌看他反应,心满意足出了门。此处不比府邸,给人瞧了去眼杂,听罢外头动静。绕得几个回廊,翻墙而出,又过了几个巷子,才走到大街上。
头顶雪花又在飘摇,事办完了才觉得肚饿。她本是想装作驿丞走官道赶回京的,然加急文书多是换人换马,如果一直不换人,也惹人生疑。
就冲那文书的内容,便基本能断定雷珥不敢耍花样,如此自己不必太过着急赶着回去。将篷子帽檐扣在了脑袋上,寻了家茶馆,叫得几个小菜,坐下来的功夫,已是漫天飞雪。
越往西北,雪,就越好看。
她端了个茶碗,记起沈元州来。盯着自己手,刻意换了两回端茶的手势。惯拿刀剑之人,确然在这些风月之物上与常人有异。
也得是心细如发的苏夫人,才能瞧出来。刚进苏府的时候,苏姈如没少在这些细末处提醒自己。
当天薛瞑在壑园守着永乐公主,未曾随着薛凌去李敬思处,故而不知她与沈元州等人过节,现瞧得薛凌盯着手上茶碗笑的怪异,轻道:“趁热吃吧,一会凉了。”
薛凌方收了目光,喝了口茶,又眉开眼笑抽了筷子去夹屉子里蒸糕,催着薛瞑道:“吃吧吃吧,吃完还得往回赶。”
二人一时无话,吃完雪未停。薛瞑提议天黑危险,不如在城中住一晚,白天行路稳妥些。
薛凌思忱一阵,还是去挑了匹好马。就算赶不上祭天,早些回去总是好些。一番折腾,总算赶在城门关闭以前出了城。
后头雷珥作何举动再无从得知,不过自己今日来去也就个把时辰,不至于留下什么蛛丝马迹,顶多是那块牌子晃过谁人眼睛。便是要查,又能查到谁头上呢。
如果要死,有些人,本就活得太长了。琇書網
风雪太大,二人给马也裹了一层袍子,深一脚浅一脚在道上簌簌往回赶。夜深后火把燃不起来,连马都看不清道路,只能慢吞吞走。
第二日东方见鱼肚白时,薛凌在马背上困的已是昏昏欲睡。而宫中一声钟响,太监尖着嗓子一声启,整个京城都开始沸腾。
魏塱不知从何算起的那笔烂账,已然不甘于无声腐臭,正在一地一滴的往外渗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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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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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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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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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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