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薛凌>庭前月(一百三十四)
  薛瞑在暗处,看不清薛凌脸色。唯听见语调不似先前活泼生动,更像是重疾之人垂垂无力的样子,飘忽沙哑。以至于他在脑子里来回琢磨几遍,才勉强确定内容。

  六度集经,听着像是和尚的东西。联想到薛凌下午独自去了隐佛寺的某个地方,薛瞑暗猜是她哪位亲朋遁入空门,是以现在想起免不得有些神伤。

  亲近之人,可随意问候两句,然他是个下人,便是关切,亦是逾矩。主家愿意坐着,有主家的考量,轮不到底下人置喙。

  寒夜已深,薛凌并未催促,只需将东西在她醒来之前拿到便可。薛瞑没立即离开去寻,仍静静站在暗处,看薛凌倚在椅子上,半晌又捏了笔。

  直至二更末,她才起身往外屋洗漱处将就着盆里凉水净了手,回到寝居辗转了好一阵子勉强合了眼。琇書網

  薛瞑飞身出了屋子去寻经书,从街头老儿那切回来的饼丝从进屋便搁在桌上,到现在,已是从蓬松可口变得冰冷坚硬如石。

  壑园不缺东西,想也不会有人拿这玩意去热热再吃,明儿不过是哪个丫鬟顺手丢了便罢。谁也不会识得,这小小一包里头,裹着无能愧疚,含着点滴善意。

  晨间不等逸白差人来传,薛凌自个儿先醒了。一切照旧拾掇,人在车子里往隐佛寺去,与上几回行程八九不离十。

  稍有区别的,便是逸白确然打点的妥帖。食篮里几样糕点都是拿滚水在下面沸着的,连粥水都甜咸各备了两种防她不合口。另来,昨儿那个吴妈妈也跟着在作陪。

  惦记着一去就得大半天没东西下咽,薛凌靠在车窗上一直吃到隐佛寺正殿门外才住嘴。掀了车帘,看见门口已是灯火熙攘。到底初一十五是大日子,她起的早,那些夫人小姐来的更早。

  难为吴妈妈拎着一大篮子香烛,还能拉着她在不开罪任何一位的情况下早早挤到里头。直过了好几个殿才人烟稀少些,过了竹林处,则再无寻常香客。

  慧安师太仍是一副老木桩子神色,见了薛凌并无触动。换过僧衣,隐匿于一群姑子里头,日上三竿,人又坐到了霍云婉面前。

  好像果真无旁事,霍云婉随口拉扯两句都是朝堂上明摆着的东西,只能当个闲话,毫无商议价值。能让薛凌上点心的,也就是昭淑太后和魏塱开始针锋相对。

  虽说这消息已经听过了,但宫里往外传东西,都是隐晦而简略,哪比得上此刻霍云婉绘声绘色的讲昭淑太后声泪俱下问魏塱还记不记得当初如何登基。

  她一边讲,一边自个儿笑的前俯后仰,大抵是记起了皇帝登基时,霍准也还在呢。那蠢婆子就不想想,霍家才死没多久。要提醒,也是魏塱提醒自己的母亲,记不记得当初辅佐皇帝登基的人都是谁。

  这一老一少的,反过来了它。

  薛凌听着亦觉好玩,黄旭尧幼儿死的值。虽然她想早点听到结果,不过一件事拖的越久,才意味着事情越严重,所以拖一拖也无妨,不必催着霍云婉添把火。

  不过再好玩的东西,也不能翻来覆去嚼。看看外头天色,距离开的时间还得有一二时辰。薛凌捡了个话档道:“没旁事了么,这些琐碎,传个话就是了,何必非得让我来一趟。”

  霍云婉眼角还有盈盈笑意,娇声道:“如何,这就不愿来啦。”

  “哪里是不愿来,多走一趟有多走一趟的风险,万一我哪日被人逮住了呢。再说了,我性子急,不愿跟那帮姑子慢吞吞走,有别的道儿还好了。”

  霍云婉细细瞧着薛凌好一会,才收了目光。跟着袅袅一起身,去偏屋取出纸笔来,一边往桌上铺一边道:“别的道儿可是没有了,你这柳眉细眼的,也不想和别的臭花子一般呆在恭桶里进出吧”。说着又笑了一声。

  薛凌没答话,奇怪的看着霍云婉在铺那张纸。这人神神叨叨,有事不知说,就爱搞这些把戏。但就算要写东西,一张纸丢桌上就行了,犯不着这般拿指尖捏着边角小心翼翼,好似那纸吹弹之间就会破了一样。

  霍云婉还在轻掸着纸张,又道:“便是你想,我还舍不得呢。再说了,那般行事,须得打点的人更多。虽底下人都还供着我吧,可保不齐真心假意。传句话那是空头无凭,您说这要传个人,被抓了先行还了得。

  你且跟那姑子来来去去,辛劳是辛劳了些,图个你我都万全不是”。她突转语气,开怀道:“成了。”

  薛凌看了看那张纸,又看着霍云婉道:“何事成了。”

  霍云婉灿然笑过不答,执了笔去蘸桌上一盏佛灯里的汁子,然后往纸上慢慢刷着。薛凌恍然大悟,这纸上必然有什么东西。

  耐心等候了一阵,果见纹样字迹浮于纸上。她凑近脑袋一瞧,瞬间认出个兵字,当即用袖沿遮住了桌面,看向霍云婉,轻动了下睫翼。

  霍云婉仍是笑意在脸,指尖还在笔杆上未拿下来。朝着薛凌一点头,待她再垂头细看,才徐徐道:“你是懂这个的,真假不论,且先瞧瞧是这模子么。”

  薛凌艰难辨认着是不是右边半块,但她原是为了糊弄霍云婉的,根本没仔细研究左符断口处的内容,再说这纸面上东西跟实物肯定有区别,一时实难辨别。

  霍云婉又道:“这东西谨慎,我不敢着人传给你,还是请你亲自进来瞧一趟妥当。所以,你也不得带出去,我拿只勾笔与你,多描摹几遍,回去了再细细核对一番”。说完便去寻了只无墨笔来。

  薛凌已瞧了个大概,虽不能肯定是真的,至少像模像样。若拿不到魏塱那半块,自己手里已有一半真的,再依着这图样,造半块出来不是难事。当下接过笔,描的十分认真。

  霍云婉懒洋洋瞧着窗外光景,静静等着薛凌挥毫。兵符啊,这玩意,咋咋舌头,也就是个玩意儿吧。

  你说它有用,它没用。你就是拿个真的去,未必就能调兵。你说它没用,它又有用的很。你拿块假的去,未必就调不动兵。

  这有用没用的,捏着总比不捏着强。她等了好久,看时辰该是僧人要回了。偏转头来看薛凌还在努力描,笑道:“也无需这般费力啊,又不急这十天半月。今儿记不住,下回再来便是。不过.....

  你既能造出半块来,岂能造不出另半块?且把一整块拿来与我瞧瞧,我在宫里头瞧瞧别的,像与不像,不就明了么。省了你来回受罪,也稳妥许多。”

  薛凌头也不抬,那些纹路细如发丝,她悬着狼毫将小心翼翼将最后一笔落成,道:“那还真是造不出另半块。右在君,左在将,我都没见过右边啥样,哪能猜得出来啊。”

  霍云婉终失了笑意,半天才叹着气道:“那还真是....可惜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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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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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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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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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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