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本是想跃起闪开,脑子转了个弯,直拔了腰间匕首将那方镇纸迎面劈开,掉地上,砸的“吭哧”一声,棱角嗑了好几下才停。
她瞧着霍云旸,慢条斯理将匕首收进鞘里,道:“我赶时间,霍将军若是不用我传话,我也不强买强卖,就此告辞就是。”
“你身手不错”,霍云旸瞧着地上镇纸碎块半晌,才看着薛凌继续道:“带着我爹的东西还能一路顺利过来,想来心智也是个极佳的,定不是出身普通人家。宁城离平城近,所以朝廷不设主将,当年是薛家两位副将在此处理日常政务,余下的,我虽记不起个名字来,但你只要报个姓,我必能说出个渊源。”
薛凌摸着匕首壳上玉石,她丢了平意,行路总得贴身带个什么关键时刻保命,便随便捡了个趁手的备着。
身上功夫,藏是藏不住的,毕竟真个弱柳娇花既不能从三年前那场战事逃出去,更不能从京中龙潭虎穴冲出来。霍云旸既然要试,她也乐得显摆。
听得霍云旸问,薛凌道:“陈年往事而已,说来有什么意思”?说完又觉无趣,换了个挑拨口吻,看着霍云旸笑道:“若哪天霍将军能带话给阎王,我报个姓,你便能让人起死回生,那我定然是事无巨细,祖宗十八代一并报给你。”
霍云旸又顿了半晌,也跟着一起笑,片刻停了才阴狠道:“你这般身手,又这般心智,在京中呆了三四年,还直呼天子名讳,说跟他有过节。分明,就是已经知道了当年宁城战事为何起。”
他抬了手,示意要唤人进来,却迟迟没有落下,只盯着薛凌一字一句道:“你会真心帮我?”
从霍云昇与霍准脸上没有看到的挣扎与恐慌,在霍云旸身上原形毕露,薛凌瞧着那只在空中轻微抖动的手,有一瞬的忍俊不禁。
她歪着脑袋继续摇晃着双腿,嘟囔道:“我知道啊,我知道当年霍准与魏塱连手做局,陷害薛...薛弋寒与宋柏满门。”
她猛地记起来什么,又抬头直视霍云旸,戏谑道:“事后黄家那个老不死跟霍准坐地分赃,为了将西北兵权给到你手里,不惜千里白骨,自家出个降将,是这样吗,霍将军?”
霍云旸脸色越发苍白,薛凌不等他答,又补了一句道:“可惜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沈家沈元州虎口夺食,硬生生抢了一半走。霍准吃了个哑巴亏,这三年里怕是没少咬碎了牙吧。”
霍云旸手又放了下去,半晌才咬牙切齿道:“你查到的还真多。”
薛凌站起走了几步,直走到霍云旸桌前,扯了一卷文书出来自顾看着,语调越发欢快,道:“我查到的还不止这些。要说区区沈家,怎么能抢了霍准的东西。要是按着霍家原来的计划,大梁该是他和黄家那个老不死说了算,哪儿轮到魏塱来分地盘。”
“谁能料到,薛弋寒无缘无故就死了。霍家看的那么牢实,居然还被人钻了空子,薛家那小东西又没抓住,于是前镇北大将的一半兵符不知去向,原先帝手里那一半又在魏塱手里。纵是你霍云旸在西北气势如虹,却也不能真在那个时候造反不是,何况黄家的老不死千辛万苦才把自己的外孙送上皇位,真打起来,西北残兵对上黄家的近郊兵马,也没多少胜算啊。”m.xiumb.com
“再想想,薛弋寒死的这么快,多半是魏塱已经得到了该得到的,便早早弄死了他。霍准怕整块兵符都在魏塱手上,这事儿就只能这么认了。啧啧,一说出来,我也觉得亏得慌。”
薛凌将书丢回桌子上,褪了脸上俏皮,冷道:“所以,霍大将军需不需要我传话,不需要的话,我要走人了”。她斜眼瞥了一圈屋内陈设,嫌憎的毫不遮掩,大大方方鄙夷道:“跟你站得久了,恶心的慌。”
京中两位姓霍的再是位高权重,总还要对着皇帝行跪拜之礼,平日见了个同僚,也得作作表面功夫。而霍云旸这几年久居西北,平日里旁人都是看他脸色行事,养的性子已不如霍云昇等内敛,何况薛凌说话实在过于难听。
好半天他才将胸口躁郁压下去,对着近在咫尺的薛凌道:“有个词叫弄巧成拙,你知道的比我知道的都多,怕是皇帝自己都得回忆好半天才能记起这么多事。我猜他也想要一份名单,来将霍家清理的干净些。索性你说了这么多,不如再多说两句。免得我既不想让你传话,还起了杀人灭口的心。”
薛凌直起身子,又坐回椅子上道:“那我就说件魏塱也不知道的事情。只是霍大将军先压压火气,免得....宁肯不要我传话,也要杀人灭口。”
她眼中不屑愈深,道:“霍云婉曾经怀孕,是霍家下人的种,为了让她嫁给魏塱,霍准一碗药水灌了下去,这才出了帝后情深的美谈,是吧。”
“诶,这事儿是霍云婉自己说与我知的”,薛凌连连摆手,霍云旸离了椅子,近到身前,将刀架在了她脖子上,却没伤到分毫。
薛凌试探着将刀刃推开,继续道:“她说与我知,怕的就是你不信。果不其然,霍将军非得要我说出这下作事,才肯让我传话,实在非我所愿。”
半真半假,她瞧着怒不可遏的霍云旸,又咕哝道:“我还挺喜欢霍云婉,当真不想在背后说她私事过往。”
霍云旸重重喘了几声粗气,退后几步,转身覆手立了片刻,道:“李阿牛其人,霍家是有意拉拢,那不过是怕此人给魏塱当刀子。家父实则对其并不看重,只表面交好罢了,断无可能将私密行踪透露给他。”
薛凌道:“个中细节,我可不知。霍云婉给我信的这么说,我就这么传。你要问具体经过,那得自个儿想办法去问了。”
她无从得知霍家与李阿牛往来的细节,自然没法把谎撒的圆满,但薛凌反应极快,一推四五六,锅就扣到了霍云婉身上。料来霍云旸也不会追问,因为霍准究竟是怎么死的,这个节骨眼上,于霍云旸根本就不重要。
即使霍准不是死于魏塱之手,皇帝也只会落井下石趁机铲除霍家。看霍云旸不是蠢货,他不会想不到。
果然霍云旸再没追问,且他情绪平复许多,恢复了如二人刚见面时的冷静状态,转过身来对着薛凌道:“看来还真得劳你传话回去......。”
他笑起来也和霍云昇极像,虽只是敷衍,却是清俊少年舒了眉头,微弯嘴角,轻声道:“不过不急,你一路奔波,且安心歇两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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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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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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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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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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