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铣已想了好久要拿个什么借口往羯皇身边凑,数日都没能有个定论。而这个时候,霍准说石亓去了梁境,简直雪中送炭。
石亓不在羯族内,又与梁人交好,给自己老爹送点东西,说是梁人赏的,想必羯皇不会犹疑。就算有,在身份确认之前,那老东西也不敢怠慢了梁人送来的东西。加之石亓的印鉴在身,此行定然畅通无阻。
所以说石亓去了安城,对鲜卑而言,反倒成了好事。
胡人信笺来往远不如中原,笔墨不便,多是一枚骨印为凭,上头内容随便画些,旁的全靠人嘴传话。故而拓跋铣随手拿炭火在皮子上烫了些痕迹,就交与下人带走了。
自知道石亓往安城去了那天开始,他早已命人备下了美酒佳肴,还有草原上稀缺的茶盐和砂糖。虽不是车载斗量,但为了敲开羯皇帐子,拓跋铣倒也没吝啬,将礼物准备的足够丰盛,这些好东西,越往冬季越稀缺,想想还真有点舍不得。
另外一起备下的,还有四五个汉人,依着跟霍家往来的经验,穿了瞧上去极富贵的锦衣缎袍。不知是花了多少银子,或是旁的事物,那几个人赶着鲜卑的车队甚是卖力。
这些东西,已全部提前到了安城外守着。只等鲜卑人带着石亓的印信去,然后一起前往羯皇帐子。
架子上的烤羊炸的“噼啪”一声,旁边吊着的铜锅里滚烫“咕噜噜”响。拓跋铣回过神,拿刀尖戳破了手指上水泡,顺手在桌上盘子里取了一小撮茶叶丢进羊汤里。沸水将封印的二月春色瞬间释放,朝露带着草木清气扑面而来。m.χIùmЬ.CǒM
这片原子上,即使种出来茶树,仍带着涩味。
有人撩起门帘进来,握拳在胸,雄赳赳的说了句什么,拓跋铣耍弄着匕首抬手,示意人只管去即可。他筹谋多时,只等这几张皮子。除此之外,再无需多言。
片刻功夫,原是雪白的汤色一浮了微微茶绿。一般而言,酒足饭饱,谁也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好像千百年来,不到缺衣少食,少有人会赞同南下。故而胡汉两分,像极了拉锯,你来我往,你进我退,但最终皆是汉人长居中原,胡人四散。
离上一次饮马渭水,得快四年了。
如果这次拿下羯族顺利,草原就会一统,又恰逢梁内乱横生。他坐在那,想着前几年去见魏塱的情形。不过,这么久没见,汉人的皇帝长什么模样,其实有些记不清了。相反,那个闯进了打鬃节的汉人小姑娘,毫无预兆的映入脑海。
薛凌连夜赶路,只是多好的马,也生不出翅膀,她离宁城还有老远的距离。且先前众人所料皆出了点岔子,近京官员排查甚松不假,因为那些人唯恐耽误了皇帝的事儿。但一出了怀远关,就是霍家的地头。
霍云旸未收到家书,立马派人通知各城盯着点京中方向来人,尤其是薛凌这种独身行马的。上头官员未必知道拿什么人,只是多做排查,将缘由问的细些,然她内心有鬼,恐是已有消息传到霍云旸耳朵里,不得不格外小心。
虽然身上带着霍准的扳指,薛凌却不敢直接拿出来用。瞧袋子里干粮也够,她便绕着官道走,能不进城就不进城。这一绕,速度上就又慢了些,终是霍云昇已死的消息赶在了她前头,先传到了霍云旸耳朵里。
非魏塱的人,京中总有霍家亲信,削肉剔骨不能撇清关系的那种。一日不见霍准上朝已能察觉不对,但那时魏塱戒严近京三百里,里头的人想出去实非易事。
等第二日霍云昇人头甩出来,魏塱表面更严,实则放松大半。霍准两日未朝加霍云昇已死的消息加急前往宁城。此时已无人敢飞鸽传书,亦是一人一马,所以真正到霍云旸手中,也是几天后的事儿了。
并且,这个“已死”打了个问号,因为压根就没人能肯定霍云昇到底死了没。
北城门外乌泱泱的一群看客,只听见马背上的人在喊。实则那人头掉下来究竟是谁,没等认出来,就被魏塱的人连同李阿牛一起给提进了宫。
亲临现场的人尚无法确认,一群没看见的就更加无从说起,只能将事情经过与霍云旸讲了一遍,自家大哥死与不死的,留与他自个儿判断去。
比这封信更早到一些的,是魏塱的诏令,召霍云旸回京受审。
不管宁城一线的军权在谁手里,但圣旨这种明面上的东西,还没谁敢拦,霍准死后第三日,魏塱才在朝堂上说要亲自彻查相国。实际上,诏令在霍云昇人头进宫后不足一个时辰,已经在秘密发往宁城,只是第二天才公开而已。
诏令上用词非述职,而是受审,皇帝态度已经可见一斑。偏其他语句又极为客气,囹圄不惧,天不藏奸,清白自辨,让霍云旸即刻启程。
来送信的人前脚宣了旨,后脚转身就跑,都没催着同行。只说“要回京复命,剩下的事儿,您霍大人自个掂量着办”。
霍准通胡谋反这么大的罪,霍家一干人等,尤其是霍云旸身临胡境,嫌疑甚重,原该直接派皇城御林卫直接将人捉拿归案,押送上京。可魏塱一卷圣旨了事,要霍云旸自行返京。
传出去,是皇恩浩荡,宽待臣子。
而霍云旸一听到旨意,即知魏塱这是要逼死自己。他若奉旨孤身回京,后事难料。他若抗旨不回,此刻边境无战事,完全没有不回的理由,这就坐实了霍家通胡谋反的罪名。
进退维谷,跋前疐后,圣旨上的事还没个着落,京中霍家的人也赶到了,马背上翻下来,人还没站稳,先喊了一嗓子“霍大人,出事了。”
气喘吁吁将京中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各种境况说完,下人拿着水已在旁边站了好久。那人接过来猛饮几口,复皱着眉,急道:
“大人,您得快点拿个主意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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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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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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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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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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