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的人在搜查几具尸体,霍家随身携带的东西基本都有大用,所以弓匕亲自弯腰,手头动作十分仔细。尸体来回翻转,残血间或还一股股往外涌。
薛凌瞧着人来搜霍云昇的尸体,掉头回到自己的马旁边,取出水囊冲了一下手,紧了紧缰绳拉着马到弓匕面前问:“可还有我的事?”
弓匕不敢怠慢,站起来道:“姑娘可是要往宁城去,这会往寿陵方向去,必会遇上沿途戒严。不如明日再启程,那时候宫里多的是人往宁城去,一路自可畅通无阻。遇着盘查的,也好交差。”
他手头血滴子直往下掉,薛凌顺着看下去,地上倒着的正是那个车夫。身上伤口是一击毙命,粗看只有生涩的躲避架势,并无格挡过的痕迹,花白上胡子沾了大颗猩红,看着分外滑稽。
会不会是霍家为了身份像些,真的从哪找了个赶车的小老儿?
薛凌移开目光,道:“魏塱的人追上来还要多久?”
“他们沿途查的细,应该没少耽搁,追到这估计得到晚间,等收拾稳妥,我们往回走些。”
“今晚将人带回去”?薛凌忍不住又瞧了那老头两眼,错开话题前言后语问的毫不相关:“这人身上可有搜出什么?”
“还不曾,霍家少爷办事仔细,车夫身上干净也是常理,小人例行常规,不敢怠慢,薛姑娘不必多心。今晚我们是要赶回京中,只是李大人那头,明儿才好上殿”。看薛凌神色似在思考,弓匕恐她不肯一路回去,又道:“到底薛姑娘和李大人是旧交,这么大的事儿,姑娘回去瞧着也稳妥些。”
薛凌脚尖碰上那老头尸体,只道是霍家估计也不会随便找个人来赶车,何况那会这老头见着一群人凶神恶煞的拦路中间,一点惊慌之相都没有,必然不是常人。没有功夫傍身,多半是因为日常养在霍家院里处理些文事,最近时运不济,就被拉上了这趟倒霉差事。
她轻呼一口气道:“也好,那就一道儿往回走些吧”。李阿牛跟她显然不是啥旧知,但弓匕先前几句话没说错,魏塱派去送信的人已经跑在了前头,现在往宁城方向必是盘查的厉害。
等到明日就好些,因为那时候魏塱的人也要或明或暗赶往宁城去拿霍云旸,走的人多了,沿途反而放松下来,因为压根分不清谁是谁的人。
拦错了人远远比放错了人严重,多做多错,少做少错,倒不如一股脑儿放过去,管他神仙打架。她单枪匹马,随便再拿点破烂藏身上,很容易被当成是魏塱的人,随便忽悠两句就能很安全的过关。
听得薛凌答应的干脆,弓匕自是十分欢喜。江闳与江玉枫几次叮嘱,薛凌这人不好共事,且不可与她起了争执。从昨晚到现在,他不说卑躬屈膝,却是事事谨慎,唯恐捅了娄子。
现霍家那头算是处理完了,只要将这娇小姐安全带回京中,他就算功德圆满。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虽江府目前还没啥紧急消息传来,但唯有明天霍云昇的尸体公之于众,皇帝亲口下诏彻查霍家为止,承认李阿牛功盖千秋为止,江府才算安全。一时未成,一时就不能放薛凌离去。
她离去了,万一魏塱有疑,还有谁比薛弋寒的儿子更适合去顶这个锅?
雨越来越大,连带着风也开始在山谷里汹汹涌动。霍云昇那柄伞被吹得滚了又滚,直卡在路边草丛里滚无可滚。血迹黏在上头梅枝上灼灼不散,雨水来回冲刷还能见着点点殷红。
薛凌退到一旁,借着崖面上凸出来的石头勉强避了些。几个鲜卑人过来,手挡在胸前施了一礼,为首的喊喊:“姑娘,王上的诚意已到,您看....。”
申屠易一见几人围着薛凌,也紧走几步站到她旁边。薛凌挥了挥手示意无妨,接着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来。里头两枚骨印都在。
她瞧了两眼,捡了石亓那枚递给胡人道:“记得带话给拓跋铣,让他等我。”
那人忙不迭接了手,仔细辨认无误后和另两人相视点头,方对着薛凌道:“恭迎姑娘大驾”,话毕又施了一次礼,极郑重。后头俩胡人也跟着施礼,说的却是胡语。琇書蛧
薛凌听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干脆将身子靠在湿漉漉的石壁上,懒洋洋问:“莫不是你们也要等明儿再走?”
那胡人道:“不是姑娘交代,下午还得给你们皇帝的人瞧瞧么?”
薛凌皱眉,又瞬间明白多半是江府打着她名义行事,想来是给李阿牛做样子。故而也没恼,还是那副模样,随口道:“哦,我忘了。”
那几个胡人便走开上了马车,片刻后再下来,怀里抱着两三只鹞子,手一松,转眼就成了天边一个黑点。薛凌猜是拓跋铣等不及,先盖了几张空白的皮子回去用着。
还真是物尽其用,飞的东西比跑的快,霍家获罪的消息这会还没出朝堂,所以霍家的东西刚好还能用最后一程。倒是霍云昇,好好的在马车上放几只扁毛畜生,当初也不知是为的啥。
那头弓匕也收拾妥当,几句尸体被弃到草丛里,唯霍云昇的人头拿黑布包了起来,挂在了马上。他过来喊薛凌道:“雨大,姑娘去马车里避避吧,干净衣裳我已经着人放在里头了。”
说着他又看了看左右,甚是关切的交代了一句:“等遇上宫里的人,就刀剑无眼,姑娘千万小心。”
“你们只管将霍云昇护好些就行”。薛凌浑不在意,直起身往马车走。往回走这一趟要做什么,基本也就了然于胸了。
江府的人冒充霍云昇一行,和魏塱的人打起来。将旁的人缠住,让李阿牛独自去追霍云昇。这一追,自然就只追了颗人头回来。别人孤身一人,总不能把整具尸体扛回去吧。
那几个胡人不走,多半也是为了让魏塱的人瞅两眼,回去报与魏塱魏塱当个人证,更加坐实马车里坐着的确实是霍云昇。至于物证,就是弓匕搜出来的那些东西,加这两架马车。
所以确实要护好那位“霍云昇”,不然被除了李阿牛的旁人砍了去,那这戏就没法演了。
霍家到宁城要走好几日,霍云昇随身东西都不缺,弓匕也不用到处找。虽然要掩人耳目,霍云昇带的并非常用,但江家并不需要特别的身份象征,过于明显反倒弄巧成拙。人皮面具早早就备下了,再加上这些原主的东西,仓促间肯定没人能瞧出来。
至于后头真假虚实,且留与世人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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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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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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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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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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