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大可不必,区区数字,递道谁面前去,也扯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就这么寥寥几笔,却是将一张纸都勾的起了毛刺般蜇手,烧了图干净。
她既知是里头是哪个蠢货在玩花样,苏姈如自也是门清。管这十万石是银是粮,就是把苏远蘅架出来当着她面活剐了,苏家也拿不出来。
明显就拿不出来的东西,若非是故意找个莫须有的理由来取人身家性命,那就是先来一大棒子,后头再大发慈悲的退而求其次。
人向来这样贱的很,你无端让她丢个胳膊,她多是不愿意。可若你一开始说是要颗脑袋,再说算了,拿个胳膊也行,她就三拜九叩觉得你恩重如山。
可这些花样,莫说苏家通透,就是不通透,此时此刻做来,不过画蛇添足,多此一举。现今苏家决然死不得,所以第一桩就不成立,而第二桩,苏远蘅在狱里生死一线,苏家向霍家卖好的把柄又牢牢捏在霍云婉手里。但得她要,苏姈如哪敢不给,何必多生事端。
说是有意为难苏姈如,添点恶心,似乎也不太可能。换作薛凌可能还能见点成效,苏姈如能开口笑问“莫不是个痴的”,即便真恶心,也就那么回事了。
所以她还真不太明白,为何霍云婉会来这么一封信。霍云婉要的东西,是要送往霍家,霍家筹谋着暗度陈仓,实则是与胡人有些关联,而胡人.......眼前就坐着一位刚从胡人那回来的。
若无宋沧这档子事,苏姈如就不会这么早走到江家去,也就无法知道霍云婉和薛凌有来往。她能想到,沈家和羯族开始相生相克,霍准那头必然也在谋划着重新和鲜卑来往。而且,霍准的奏章都已经砸到金銮殿上了。
苏家是想塞人到霍家那头去,但那是存的正正经经做生意的心。虽然这个正经里头免不得讨好上供,可从头到尾她是决然没想过要将半付身家拱手给人。且就算霍府有些私事,能有多大动静呢?多不就是沈家那样么。
那段时间,霍云婉还阳奉阴违着,更加给了她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哪知这个动静一朝到了眼前,那不是一个“大”字能形容,这就说是天崩地陷,也不为过了。
好在,这捅破天的主角,在苏府,这也是她急着将薛凌逼过来的理由。管他外头风高浪急,她就不信,薛凌会将自己玩死。
当初江闳才提及霍云昇的事,苏姈如便飞快的反应过来,薛凌已经与霍云婉见过面了。不然,当初霍云婉不会让苏家想办法骗雪色出宫。纵她不知道这二人是如何搭上的线,也想不透霍云婉为何跟薛凌连手,但她瞬间反应过来,再想到薛凌去了鲜卑.....
怕是..三方联手,要陷霍准满门于绝地。且这事儿成功的可能性,似乎还颇高。
霍准官场浸淫数十载,这三年权倾朝野。而薛凌离开苏家,才不过半年余,这种以卵击石的事....怎么可能就真的要成了?
在薛凌未回时,苏姈如常记起陈王府一事。她都记不太起自己当时是为何应了薛凌要保着那一屋子毫无用处的蠢货,是当时还没苏凔还没高中?是沈家还没与苏远蘅称兄道弟?
还是.....自己什么都不想放过?
但她确实是中途就想退出的,且最终薛凌什么也没保住。然苏姈如对薛凌为何要因一个霍家下人舍了齐清猗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归类为.....薛凌根本就不想保住。
这个人,恐怕只是想借着那坨肉,栽赃嫁祸霍家,却不知是哪出了乱子,没能得逞。一计不成,雪色一事便紧随其后。她机关算尽,自不会为了这点肮脏手段嘲讽薛凌,只是隐隐担忧,上一回没成,这一回就会成吗?
胡人怎么会因为个孤女和相国反目,江府给了什么暗示?可江府如今在梁的声势地位,怎能与霍家同日而语。而且,江府与关外千里,根本不可能在霍家眼皮子底下走动,便是有心,不过无力而已。
还有霍云婉,薛凌许了什么东西给她,才能让一国之后,妄图置自己的母家于死地?
这里头的荒唐,比纸上那句“十万石”更荒唐百倍,本该在那天薛凌回到苏府就要问个明明白白,可苏姈如却是被薛凌那句“是我没应她”触动,虽面上不显,内心却是风云翻滚。
至于苏远蘅,薛凌说的没什么错,通天的本事,也不能在这番境地下往大狱里送个养尊处优去,多说也是无益。只要薛凌来了苏府,这些糟起糟八的事放放也无妨。
直至这封信送到面前,一切已经避无可避,她没明着问主谋是谁,讨了个巧故作不屑“莫不是个痴的”?可谁才是那个痴的?这十万石是谁在开口?是霍准,还是霍云婉?或是关外的胡人?
还是....你薛凌?
要了又是想用到什么地方去?
见薛凌面上有难色,苏姈如便追问道:“京中江霍齐黄,添宫里一位娘子,御林卫李阿牛,怕不会有人比苏府更清楚了。可人头点的清楚,事却不清楚。她们清不清楚无关紧要,我却要清楚些。”
“这东西苏家拿不出来,想来也不是真心要。”
“既然如此,不如早点说清楚,我好看看最后要拿出来的是什么。早些备着,大家都省事。总不至于再出来第二个姓宋的不是。”
薛凌抬眼,她从来没见过苏姈如如此一本正经,原苏夫人端庄起来,是威雅并重的当家主事,比之齐清霏等人的娘亲齐夫人,丝毫没落了下乘。可她在苏家呆了这么久,苏姈如笑骂都艳而媚,连说恶语时都不减风情。
偏此刻瞧来,一个人截然不同的两幅面孔,她竟然开始不觉得违和了。
苏姈如说的确然是事实,加之她严肃,薛凌也就随着郑重了些,道:“我还未拿到信,暂时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怕是要回去查查才知道,无需担心,决计要不了这么多的,一成之数都能把人给噎死”
她见苏姈如还沉着脸,顿了一下接着道:“你猜的也没什么错,背后主谋是我”。说道此处,薛凌生出些许窃喜,脸上表情稍缓,语调也带了开怀,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日夜就只想着那一件事。”xiumb.com
她越发惬意,虽知苏府安全,但人想说些私话还是不自觉环顾了一圈四周,舌尖抵在上颚处,想压一压呼啸而出的雀跃,笑容却终是止不住蔓延开来,头也微抬了些。苏姈如就瞧着那少女扬起脸,得意处风流尽显,贝齿樱唇交叠,轻声蹦跶出一句:
“霍云昇那狗东西,可算是死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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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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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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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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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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