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指尖压在平意剑刃上,道:“苏凔的身份,是谁告知的江闳。”
她应是从未用过这般生硬的语气和齐清猗讲话,可齐清猗恍若未闻。只伸手轻轻捏住薛凌右手,提至半空,袖沿退下一截,平意便藏无可藏。
薛凌知齐清猗手无缚鸡之力,任由她折腾,也没反抗。见齐清猗仍不说话,追问道:“是不是你?”
“是我,如何?他可是还没死?”
薛凌瞧着齐清猗,将右手重重的收了回来,心头恶念汹涌而出。停顿片刻,她张嘴道:“怎么.........”
剩下的话未问出,有皮红挂绿的女子兴高采烈的叫着“大姐姐”闯了进来,看到薛凌在登时一愣,显是没想到,齐清猗房里竟然有人。
齐清猗这会反应却快,全然不似刚刚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伸手将薛凌拂到一旁,亲切道:“落儿何事,这么晚了不早些歇着,明儿误了良辰可怎么好?”m.χIùmЬ.CǒM
怜音扶着头上珠翠,上下扫视了一眼薛凌,方开口道:“大姐姐,这冠子上的珠帘,我想再换换,府上还有一批南珠,比东珠要好。虽说奢靡了些,但也是为着齐府的面子。不过就是几针丝线的活计,下头婆子非说来不及,分明是欺我。”
齐清猗没来得及答话,只看见眼前寒光过处,转而就是尖叫声撕心,然后又被生生截断,只剩下微不可闻的“嚯嚯“喘气声。
再看平意已经收回袖里,薛凌卡着怜音脖子,推着她急走几步,直直将其按死在门板上,手背青筋毕露,脸上眉目狰狞。
“你是什么东西?”
她说的凶恶,左手却分外温柔的去拆怜音头上钗环,一只只拔了下来,在怜音眼前缓缓掠过,复而扔到地上,直到怜音两眼翻白,薛凌才松了手,看着怜音如一摊烂泥,顺着门板滑到地上,在那猛咳不已。
“你是什么东西?”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被人叫落儿?
薛凌回头看了一眼齐清猗,便出了门。她一颗心狂跳难止,不是为着刚刚迁怒于人,而是那句没问完的话,原是“怎么?是我让魏熠死的不够痛快?”
是我让魏熠死的不够痛快?所以你如此恨我?那应该让他死在魏塱手里的。
原来,江闳真的知道了苏凔是宋沧,他知道了,居然还要处心积虑的杀了宋沧。这场婚事,还得自己来。
薛凌不知齐清猗的隔壁已是清霏在住,她也懒得管这些,便是做了魏熠的灵屋又怎样,她不惧。既然明天要从这门出去,干脆在这将就一晚,省的来回奔忙。
齐清猗瞧着怜音还在地上未起,眼中不屑只一瞬。她忙着追薛凌,实在没时间管这只虫子。反正,是有人管的。
齐清猗跟跟过来在薛凌的意料之中,毕竟,这场荒唐还要往下唱。明天究竟是个怎样的光景?拓跋铣的信几时能回?苏凔还能在牢里撑多久?江闳,看到自己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愤怒里竟无端生出几分期待来。
却不想齐清猗过来坐下,第一句话却是“苏凔,究竟死没死?”
“我要救的人,你猜他会不会死?”
齐清猗面无表情,道:“你早些拾掇了睡下,明儿我遣人来伺候你梳洗,喜服也是备好的,原都是按照你的身量,如此正好”。说罢退出了房门。
薛凌心下奇怪,她以为齐清猗听到苏凔没死,会大失所望,会万念俱灰,起码也要表达一下对自己的愤怒再走,没想到齐清猗走的这么快。甚至于能明显听到她出了门,脚步声疾,宛如被恶鬼追着。
是出了什么事?
但这好奇心很快被硬压下,薛凌和衣卧到床上,她已不想再理会齐清猗。
陈王府前厅虽闹,这院里倒是静。本该是个安眠的好地儿,然她辗转来回,半分睡意也无。
而齐清猗一出门,泪水便夺眶而出。她扶着墙,一路跌跌撞撞跑至佛堂,用尽全身力气,才把那扇门推开。
里头萧瑟身影跪的笔直,听到声音也未回头。齐清猗飞奔至蒲团前,将那人紧紧搂在怀里。一改刚才嫣然浅笑,涕泗横流着念叨:“清霏,没事了。”
“清霏,没事了。”
她左右手上下摸索,似乎是不知道要放在何处,才能完完整整的护住这个最小的妹妹。
“大姐姐,菩萨原谅我了吗?”
齐清霏艰难的从齐清猗怀里扬起脸,空洞的看着眼前人,分不清是在问谁。她都记不得是在这里跪了多久了,是什么时候呢?应是大姐姐回来告诉自己三姐姐去了鲜卑的时候吧。
所以,她的苏哥哥要死了。
她的苏哥哥三年前好不容易从皇帝手里逃脱,三年后又被自己送了回去。如果,当初不是她催着苏哥哥去翻案,这一切不会发生的。
齐清霏终未想到什么办法能救苏凔,她从齐清猗那听得所有的前尘往事,听到满脸绝望。她不想承认这些事,却因为齐清猗一句“你若说出去,死的不仅仅是宋沧”而不敢去堵。
她才十五岁,本就不谙世事。齐府又离了京,最疼她的外祖父一家也早归了乡,这偌大的京中,无一处可求。等齐清猗从江家回来,最后一丁点希望也不复存在。她在床上瘫躺着数日,然后就将自己隔绝在了佛堂。
齐夫人信佛,几个女儿沾染的也深,齐清霏除外。她自小不爱这些神鬼之事,平日想法设法的推脱陪齐夫人烧香念经,如今却跪在佛祖面前,分外虔诚。因为,她想了好久,她想这一定是报应,肯定是她做错了什么,惹怒了天上的神仙。
她曾经,偷过菩萨的剑。
就在娘亲的佛堂里。她想跟三姐姐学武,却怎么也找不到趁手的兵刃。无意间看见文殊菩萨手里拿着一把,就偷偷踩着凳子取下来了。后来.....后来也没还回去。
“大姐姐,菩萨原谅我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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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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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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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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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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