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球体没有泡水,隔的又远。众人虽赞叹这手艺,但更多的还是期待几日之后的卷柏长出来。唯有薛璃一人呆呆的瞧着,不舍得走。
他当然知道薛凌还活着,可人总对旧物怀有别样心思。平城于他,好像没什么好记忆,然而一朝失去了,又无时无刻不在想念。
这一枚球,也是他这几年看到的唯一一样和平城有关的东西了,何况里面那株草,是薛弋寒当年亲手给的。唯恐外头的东西让薛璃病情加重,所以就小小一株,失水缩成一团时,还不足小指头大,故而才能塞进去。这植物神奇就神奇在这,干枯时小,一遇水,活过来能舒展数倍长。
霍云昇安排的人一直守在二楼,盯着大厅里众人神色。一天下来,并没找到什么特别可疑人,惊叹的人自然颇多,可彻底看呆了,貌似也就这江家二少爷一个。m.χIùmЬ.CǒM
但江二少爷,实在不可能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且江少爷喜玉,又醉心这些风花雪月事,表现的激动一点也没啥说不通的地方。
霍云昇听底下人报,也是如此想。他与薛凌和江玉璃二人皆打过交道,这两人绝不可能是同一人。便只能交代手底下人继续守着,过几日再看。同时希望这江玉璃不要来坏了自己好事。
然而接下来几日再无异常,薛璃连卷柏复活都没去看。霍云昇的人草木皆兵,稍有不对的就暗暗跟着查探了一番,也没个什么收获。
薛璃自是有别的计较,他想把腰佩拿回来,却又唯恐暴露自己,反而故意不去看了。本是想问问薛凌这东西怎么会被人拿去卖,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薛凌,也觉得自己与昔日的大哥比陌生人还要尴尬,干脆就不去理会。自己在江府一门心思筹钱,决定无论多高的价,把腰佩买下来就是了。
齐清猗似乎好了些,烹茶赏花,不再沉溺于一屋。今日还亲自下厨房制了点心,叫薛凌去吃。
王府空空荡荡,薛凌正好躲个清净,习武,练字。书桌上堆了厚厚一叠描好的百家姓。听齐清猗叫她,便丢了手上笔,一道去了湖心池子坐下。
茶水已经备好了的,嫲嫲端来糕点,是薛凌喜欢的桃花酥。齐清猗笑着招呼她“落儿快吃”。自身倒去看周围景致。说来可笑,齐清猗是这府上的正主,这湖上风光,她还是第一次赏。以前,都缩在自己院里,从未走动过。
暖风吹的人脸上痒痒的,薛凌小咬了一口,觉得甜味重了些。便又放回碟子里。她最近几乎不曾跟齐清猗说过话,这会也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齐清猗看着远方,倒絮叨开了。无非也就是说薛凌快要出嫁了,总要准备些女红嫁妆,又说临出嫁前一月不好再歇在王府,过几日,她就送薛凌回齐家。自会跟父亲交代,不会有什么刁难之处。
薛凌喝着茶,听着这些细碎叮咛,仿佛讨论的不是自己。可能当真哀莫大于心死,齐清猗痛失胎儿,郎君新丧,反倒表现的半点悲伤也无,不是心死了,还能是什么。
薛凌最终是忍不住,道:“当晚可有看见什么,我替你杀了他”。她已经想过无数回了,当晚动手的人,未必是魏塱。魏塱那只狗不可能让齐清猗的胎落在陈王府外头,还落的这么不留把柄。
所以,是谁呢?不管是谁,只要齐清猗能说出个大概,她薛凌就天涯海角,不把那人碎尸万段不罢休。
齐清猗愣了愣,仿佛没料到薛凌这么说。笑了一下,又替薛凌续了茶水。道:“落儿,是我,当晚之事,是我。”
薛凌看着齐清猗的脸,片刻之后将目光移开,没再追问。
前些日子,齐清猗也让薛凌不要自责,说是她自身导致了这场祸事。薛凌还以为是齐清猗说当晚是自己走出了屋子。今日听她仍旧这么说,细想一番,可能中间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关节,决定入夜之后往苏府走一趟。
她不信当晚的苏夫人当真一无所知。
两人坐在亭子里,又说了些闲话,直到日头半隐才回屋,倒真像一对亲生的姐妹。
薛凌用过晚饭,换上衣服。出了陈王府,直奔苏夫人处。仍是翻墙而入,无人拦她。
苏夫人见她来了,并无什么喜怒浮于脸上。十指纤纤拈起杯子替薛凌斟了一杯茶水道:“落儿坐。”
“齐清猗的胎,究竟是何人所为”。薛凌将平意滑出半截,坐到苏夫人跟前。
苏夫人眼波流转,毫不避讳的将目光停留在薛凌右手腕处:“落儿是来求人,还是来审案呢。今儿这个局面,难道你不开心”?霍家虽未彻底失势,但与皇帝已经是水火之局了,连她苏家都高兴。
霍家出点问题,宁城一带,苏家也能趁机把手伸进去。
苏夫人这么一说,薛凌把平意尽数划了出来问“是你”?她一时气愤难以自持。
完全可能是苏夫人下的手,苏凔帮着把苏远蘅推上了皇商的位置,和沈元州结成一脉。沈家又对霍家西北的地头虎视眈眈,难保不是苏夫人推了一把,想逼着自己早点坑霍家。
“是不是你”?平意剑尖已经抵到了苏姈如脖子。薛凌虽对苏夫人不喜,却无法否认,当年是她救了自己。一时间又气又恨,假如真是苏姈如对齐清猗下的手,她真不知道能不能把平意戳进去。
苏夫人仿若不觉自己危在旦夕,轻笑了一声。手移桌子上,端起一杯茶水,飞快的泼到薛凌脸上。道:“薛凌,你是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陈王魏熠死在谁手上,别人不知,你当我猜不出来?你杀了自己好姐姐的如意郎君,倒跑来问我她的肚子怎么回事”。苏夫人手指轻碰了一下平意道:“这把剑,说来还是我苏府的东西呢。”
薛凌听她说起魏熠,更加失控,追问道:“到底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平意抖的厉害,苏夫人将椅子往后移了移避的远些。她知道薛凌此时是个疯子,万一失手伤了自己,没来由的不划算。
“不是我,是你自己。你薛凌若要保,什么人保不住。当年死刑犯都能劫出来,何况众目睽睽之下保一个王妃。薛凌,是你自己。这把剑,该架在你脖子上。”
薛凌咬着牙,说不出话。苏夫人没说错什么,是她,她当晚只要不出门,齐清猗根本不会出问题。可她出去了,就为当年半个馒头,在外挨了半个钟有余。
半个钟,足够让一个妇人落十次胎。
可她总不能当真把自己脖子抹了,只能拼命的问苏夫人“到底是谁”。她今晚一定要知道线索。
苏夫人叹了口气,养人真是如养蛊,一个不小心,它就不听使唤。用手指在杯子里蘸了些茶水,缓缓在桌面上写下两个字“永乐”。写完站起身,看着薛凌道:“你早些回吧,以后也不必再来,若有什么生意,我自会差人叫落儿,还希望落儿攀了江家,不要忘了故人才好”。说罢自行离去了。
桌上水渍渐干,“永乐”两字也消失不见。薛凌沉默了好一会才往陈王府走。
永乐公主,当晚下手的人是永乐公主,她果真是没有失忆,苏夫人竟然知道她没失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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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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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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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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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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