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他此时总算明白过来,杨肃,本就无需劝降,他从头到尾,只管逼死自己就是啊,怎么前几日,自己就一门心思信了杨肃定会劝降?xǐυmь.℃òm
他悬着心去想前因后果,想找出一丁点樊涛的漏洞,偏樊涛句句属实,没有樊涛,自己最好的结局,也无非就是走到这一步。
樊涛道:“按城中百姓..”
黄承誉再度破口:“什么百姓,哪来的百姓,去他妈的百姓,杨肃那厮放着百姓不管,你叫本王舍己为人?不要管那些废物。”
樊涛极镇定,另道:“那算上前两日新进的兵卒......”
黄承誉急不可耐打断:“休算休算,这些人会替本王卖命?只算能用的人,凡不能上阵拿刀的,一律按死人算,本王定要冲出去,本王定要出去。”
樊涛面上笑意浅浅,轻道:“那也至多三日。”
黄承誉惊道:“三日?怎么才三日,不是按七日用量蓄的水,怎么就只剩三日了。”他猛拍了一掌桌子,问:“水呢?”
“大人忘了,本就过了两日...”
他仍旧没许樊涛将话说完,怒问:“这两日根本不曾用水,水去哪了....”
为防有人走漏风声说城中藏了水,这两日的确没告知底下人有蓄水,都是紧着用的。樊涛语气不改,淡道:“昨夜为抚民心,分了一半给城中百姓。”
屋里又如死寂静,因计划明日便降,所以无需再储那么多水。昨夜,确实是分出去了。当时在众人面前,只说是军中用水量大,早日屯下来的,今不敢独用,分之于民。无非是为着,战后可拉拢民意,现儿记起,弄巧成拙。
黄承誉自觉口渴,踱了两步到自己坐处,端起茶碗往嘴里倒,连倒数下尚未有知觉,这才瞧见.....
那碗,早就空了。
他去提壶,壶也空了。
城中缺水,伺候的人连添茶都要数着水滴添,实在没多的。他将那壶在手中晃了两晃,又转身朝着樊涛,似终于平静下来,问:“你说,明日城中水源,能用吗?”
“不能。”
“后日呢?”
“不能。”
“大后日呢?”
“应该不能。”
“那大大大后日呢?”
樊涛不答,黄承誉晃着那只壶,声调不再有力:“杨肃怎么敢把我往死里逼?”
他知道答案,却还要听樊涛说:“城中无水,不等他攻,自有人赶着来喝大人的血。他不是在逼你,只是在逼旁人而已。”
黄承誉有些站立不稳,往后靠了些道:“出城暗道可还走得?”
“一次通行多不过两人并排,人不能直立,辰时出,约莫午时方能到入口。便是摩肩接踵,紧随其后,现在立刻开走,到明日,也不过能逃得百余人。
且大人一旦消失,这城中如何,不必在下细说。”
“你的意思,我要在此处等死?”他又摇了摇那壶,自嘲道:“三日,三日。城中无水,城中无水,无水啊。”
他忍不住笑,问樊涛:“你与本王机关算尽,可曾算到今日啊。”话音未落,他突而伸手,冒出个食指晃了两晃,道:“不对,不对不对。”
他瞧着樊涛道:“是你....是你算尽本王,你一早就要借本王的头颅,你早知杨肃会逼死我。”他又笑一阵,将手中空壶晃得壶提壶身相碰,“啪啪”作响。
他艰难道:“你帮着他,他许了你什么?”
樊涛轻摇头,道:“杨肃未曾许我分毫,倒是我想问问,大人如今许我什么?”
黄承誉不答此话,只绞尽脑汁的想,后问:“你再算算,再算算。”
樊涛闭了口舌,耐心等候,黄承誉说的是:“你再算算,若你我不投毒,这城中水源能撑几时?”
樊涛长出一口气,温声道:“大人何必问这个,所谓能撑几时,不过是徐徐等死。你看温水煮蟾蜍,若是早些奋力一蹬腿,将锅盖顶开,没准就活了。”
黄承誉瞪眼急道:“活了,哪里活了?如何活了?”
樊涛垂头:“大人不一定能活,可这一城蟾蜍,全赖大人一蹬之功。等众人逃出生天,皆会对黄家感恩戴德.....”
“狗屁黄家,本王死了,黄家立地登基又如何,又如何?你要本王去做那个顶锅盖的,撞的头破血流离地身亡,供你们逃出生天?
好啊好啊。”他拍了两下手掌,又觉着声音大了些,往外看了一眼唯恐有人偷听。脸还没转过来,樊涛道:“倒也不必防着了,这封劝降书,只怕稍后便要落满全城。”
黄承誉怔住,缓缓将头转正,良久失笑:“你是说,本王这颗头颅,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樊涛只安静站着,恍若一身闲情逸致,黄承誉又来回想过数遭,而后绕到桌后,坐回椅子上。
他还是渴,下意识想去抓茶杯,饮了一嘴空空,此时才大梦初醒,城里,是真的没水了。
没水不是因为蓄水不多,也不是因为杨肃投毒过重。垣定如此大的一个城,总有那么一两口井,未与暗河直接连通。经天地造化,土石过滤之后,根本不会有毒。
何况水流浩荡,除非杨肃守着源头,一日投三遍,不然城中毒水总会流尽。苦些日子,未必没有生机。更重要的是,城中百姓,或许另有活路。
偏人人不想耗,黄承誉也不能例外。
一经查实杨肃投毒,他与樊涛当即密谋推波助澜。城中多处水源有毒并非杨肃之过,实乃黄承誉之功。
本以为激的民愤四起,只等自己出城,定会一呼百应,到时候自己兵强马壮,又有十来万不用养的免费劳力可用,岂不彻底坐稳了这半壁江山?
他此刻,连那张椅子都坐不稳。
他想起昨日当着众人面说不惜一死,也要保得垣定万千百姓。他又记起昨晚对着底下将士喊“头颅热血何足惜,借与诸位续长生。”
骑虎难下,恶人未必不自在,反是善人一身枷。他既在众目睽睽之下受了数声“万岁”,活该要落个好人不长命。
他抓着那只空杯不肯放,问樊涛:“你...你教我蓄水,你....你教我给城中水源投毒,你..你教我说的那些话.....你......你是在帮我..”他将那杯子摔的粉碎,吼道:“还是在害我?”
樊涛弯腰去捡碎片,一贯的温吞调子:“我说的每一个字,直到刚才,大人无不称好。”言罢将捡来的碎片双手拢于桌上,认真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非天命,大人...无王命。”
黄承誉只盯着那堆碎片,还在搜肠刮肚的想,若自己不投毒,城中能有几处水源可用?
你看,哪里是天要亡人,自取其亡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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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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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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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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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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